大部分的人,都把墳墓選擇在半山,這裡的墓地,只佔了兩座。
“家慈嚴莞音之墓”幾個篆刻的大字,鮮紅奪目。晦暗不明的天色下,卻仍然像是張著血盆大口似的。
凌青只覺得心裡一痛,多少年了,他與她遠隔天涯。他一再拖延來看她的行程,並不是真的抽不開身,而是覺得一天沒有看到她的墓碑,一天就可以假裝她其實還在。
他的眼睛有點發直,那些痛,彷彿是在胸口爛出了一個大大的洞,汩汩地流著新鮮的血液,如注如瀉,叫停也沒用。
“媽媽。梓威和他都來看你啦!”嚴綰輕輕地蹲下,把墓碑前的兩株青草,輕輕地撥開。白皙的掌心裡,還留著一些草根帶出來的泥土,她也不急著拍開。
凌青的腳跟像是被粘住了似的,半天都沒有再跨近一步。只是這樣隔著好幾米遠的距離,怔怔地看著,無語凝噎。
墓碑的上方,有一張嚴莞音穿著襯衫的照片。
白的底色,卻因為領口那一朵小小的粉紅絹花,而帶著幾分嫵媚。
照片上的她,笑語盈盈,淺笑宛然。可是眼睛裡那一點沉重,卻像是怎麼樣都拂不去似的,讓他心裡的洞,兜底的穿了。
嚴綰沒有回頭,只是怔怔地看著母親含笑的臉,想象著當年一笑傾城時候的風采。可是如今,凌青鬢邊微白,而佳人,已經化作黃鶴仙去。
當年為了感情奮不顧身的絕決,也只是化作了一曲迴腸蕩氣的樂曲,卻沒有幾個人還記得。
“菀姨,爸爸來看您了。這些年,苦的不僅僅是您一個人,還有爸爸啊!”凌梓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嚴綰覺得悲不可抑。
雖然悲傷已經沉澱了再沉澱,可每每想起,還是忍不住淚盈於睫。那是血肉相連、相依為命的親人啊!
“綰綰,我們到那邊去看看吧……”凌梓威站了起來,伸手執住了嚴綰的手。
嚴綰茫然側頭,看到凌青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像是在月光下化成了一尊石像,竟是寸步未移。目光發直,隔著霧靄沉沉,也不知道是悲是傷。
她知道凌梓威的意思,不管是懺悔還是求得原諒,都只是凌青和嚴莞音的事。
“嗯。”她輕輕點頭,不敢多說話。喉嚨發緊,卡得連多發出一個音節都覺得困難。
當一顆淚從眼角滴落的時候,嚴綰只是微微偏首,藉著移動的動作,用袖子接住。
“你還不能原諒爸爸嗎?”凌梓威和她走出了百步遠的距離,才在一棵高大的柏樹下面站住。
這棵樹,已經有些年頭,樹幹粗壯得無法合圍。墓地周圍,素來多栽松柏。但這棵樹卻像是自亙古之時就已經存在似的,默立在這裡看著人事的變遷迭蕩。
“我不知道,事實上,原諒和不原諒都不是我的事,應該是媽媽才有決定權。只是,她再也不能夠告訴我,這一生會不會原諒爸爸。”
“菀姨那麼善良,她不會不原諒爸爸的。”凌梓威聲音低沉,仰頭看著那彎新月,聲音幽幽。
“嗯?”嚴綰不知道他的肯定,從哪裡來。
“如果菀姨不肯原諒爸爸,有的是機會報復。但是她沒有,選擇了逃避本身,就是因為不管爸爸做了什麼,她都無法恨他。”
嚴綰眨了眨眼:“是這樣嗎?”
“我覺得是。”凌梓威柔聲嘆息,“我想,你媽媽看到了爸爸,一定會覺得安慰。”
“也許是舊仇新恨,再一次勾起來也說不定。當年的逃離,我想事因為她明知該恨卻不能恨,明知該愛卻無力再愛。”
“你太固執,我說不過你。”凌梓威苦笑,“反正,你認與不認有什麼關係?你流的,就是凌家的血。”
嚴綰苦笑:“是啊……其實看到他……那個樣子,我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