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心頭一跳。
劉吉劉棉花,成化弘治兩朝的一朵奇葩,今日竟在獄中見到他了,無奈的是,秦堪是被探監的物件,真想和他換一換啊……
劉吉是正統年間的進士,若說做學問,劉吉還是很不錯的,當過庶吉士,翰林院編修,東宮侍講,甚至當過經筵官,官場升遷也非常的順風順水,翰林院熬夠了資歷圓滿出關,大明朝堂閃亮登場,累官至禮部左侍郎,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直至弘治登基,一直到弘治五年,連當了五年的內閣首輔。一時可謂權勢熏天,黨羽如林。
之所以說劉吉是奇葩,是因為他的臉皮。
秦堪自認為臉皮算很厚了,然而跟劉吉比起來,秦堪簡直是一個容易害羞臉紅的純情小處男了。
劉吉的仕途幾乎是被言官御史們一路罵過來的,其人尸位素餐,精於營私,正是那種有好處我來,送死你去的極度自私性子,正因為這些毛病。劉吉常常被言官們罵得狗血淋頭。按大明言官們的暴脾氣,不排除金殿上捱過打的可能性,不過令人敬佩的是。劉大人依然我行我素,油鹽不進,別人罵別人的。他該怎麼幹還是怎麼幹,我幹故我在,一邊笑呵呵的聽著言官們的跳腳大罵,一邊營私貪錢,沒好處的事就推,有好處的事就搶。
終於,言官們罵累了,罵得寒心了,因為越罵這傢伙的官兒升得越高。最後竟升到了內閣首輔,位極人臣,不得不說。大明歷史上也唯一隻出過這麼一位滾刀肉般的首輔。於是時人只好送他“劉棉花”的外號,因為棉花不怕彈(劾)。
當時的內閣和朝堂一片烏煙瘴氣。另外兩名內閣大學士萬安和劉翊也不是什麼好貨色,上樑不正下樑歪,所以當時的人們謂朝廷為“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
劉吉的臉皮厚到什麼地步呢?
但凡稍微有點自尊心的人,被人罵了要麼還嘴,要麼羞慚引退,而劉吉不同,他死死霸佔著官位不放,寧死也不辭,言官罵他已是家常便飯,他早已視之為浮雲,弘治五年的時候,終於弘治帝也開始瞧他不順眼了,於是派了內宦去他家裡,暗示他好幾次是不是該致仕告老之類的含蓄話,劉吉這朵奇葩揣著明白裝糊塗,死活聽不懂內宦絃歌之外的雅意,接連幾次打發內宦悻悻而歸。
面對這位臉皮厚到如此地步的首輔,弘治帝痛定思痛,決定不再跟他玩虛的,乾脆命太監懷恩親自到劉吉家裡,指著他的鼻子直接了當地告訴他,陛下瞧你不順眼了,想壽終正寢的話你還是乖乖上奏致仕吧,不然後果很嚴重,劉吉呆了好久,這才一副比死了親爹更悲痛的表情,依依不捨地上了奏本告老。
一般對告老奏本的處理,皇帝都要三請三留,給足了面子再加個銜號,最後才貌似不捨地批准,唯獨對劉吉的告老奏本特事特辦,弘治帝生怕劉吉反悔似的,懷恩十萬火急的把奏本送進宮,弘治帝星夜披衣而起,筆走龍蛇,二話不說便準了。一君一臣趕時間趕得如此匆忙,朝中一時謂為美談。
弘治五年致仕,劉吉再也沒被起用過,然而畢竟劉吉在朝堂混了一輩子,而且當過禮部尚書甚至內閣首輔,門生故吏可謂滿天下,黨羽多如繁星,如今的劉謝李三位大學士見了劉吉,都不得不拱手為禮,以前輩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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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曾經風光無限,位極人臣的大學士,一位是身陷囹圄,罷官免職的錦衣千戶,秦堪想破腦袋都不認為他和劉吉之間會有什麼交集,可事實是,現在劉吉正站在牢門外,一臉從容微笑的看著他。
秦堪只好拱拱手:“原來是劉閣老,下官……不,現在我已是草民了,草民見過閣老。”
劉吉哈哈笑了一聲,朝過道盡頭擺了擺手,一名家僕提著食盒走到面前,開啟食盒,裡面滿是豐盛的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