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他又要將我帶到什麼莫名其妙的地方去,立時掙扎,但我先天有缺,三年來專注輕功,到現在也不過是半吊子的水平,與他相比哪有還手之力,一時情急,咬人的心思都有了。
他走得行雲流水,還有閒暇低頭看我,“金潮堂出事,廣發武林貼,我要下山一次,你一起來。”
我正努力掙扎,耳裡突然落入“下山”二字,頓時安靜了,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金潮堂位於定海,江浙富庶之地,名字也起得好,總之顧名思義,就是這武林中最有錢的幫派。
金潮堂專事漕運,兼營鏢局,旗下還有錢莊,掌門一定是個頗具生意頭腦的人,樣樣都做得風生水起。
可惜這個頗具生意頭腦的人,現在只能躺在棺材裡撥算盤了。
我和師兄姐們跟著師傅到達定海金潮堂的時候,老遠就看到白花漫天,素錦遮日,幾乎全城店鋪中有半數都在掛喪。小師兄咋舌,不停地說好有錢好有錢,我心裡哼一聲,只想說他沒見識。
這點架勢,怎能跟我親歷過的皇家出殯相比?想起我十歲那年惠妃出殯,喪鐘長鳴,京城盡素,那才是天下皆喪,無人不悲,可惜我父皇死的時候卻是滿城金色,盡賀新皇,連我都沒有為他燒一些紙錢過去。
我許久沒有想到這些前塵往事了,一時出神,忽然渾身一寒,抬頭卻看到文德冷月一般的目光,瞬而從我臉上掠過。
我立刻回神,眼觀鼻鼻觀心,攏著袖子跟師兄姐們往大堂上走。
師尊就是師尊,經常用眼殺人,我嘆了。
大堂上早已擠滿了人,中心幾個披麻戴孝,一看便知是喪者家人,遠遠看到我們疾奔著迎出來,其中一個頭簪素花的小姐差點哭著撲到文德身上。
“文盟主,家父是被邪教所殺,您一定要替我們討回公道啊啊啊……”
我知道文德素有潔癖,教我輕功時偶爾不得不帶我上下都是袍袖一捲,這時看那小姐撲過來的架勢就知道不好,果然,下一秒她便莫名地被地上的小凸起絆倒,滾倒在地上,摔得半晌不吭聲。
其實那小姐長相併不差,旁邊立刻有青年才俊去扶,還急切安慰。
“金小姐傷心過度,千萬保重,快到座上休息。”
其他早已到場的一些掌門幫主也湧上來七嘴八舌,文德成了焦點人物,我立在一邊拿眼睛偷瞄他,看到他仍是那張八風不動的死人臉,一眼都沒有再去關懷那位可憐的金小姐的意思。
我記得當年拜師時文德一縷指風讓我呆立的慘劇,絕不相信那金小姐是自己跌倒的,再看師尊的表情,頓時佩服。
整人沒什麼,整人之後還能端著一張聖賢臉,那才是真本事。
堂上熱鬧,我懶得多聽這些江湖事,左右看看沒人注意我這個小小的慶城門下,我一小步一小步往側門移動,最後覷了個空擋,轉頭就溜出了門。
我有要緊事要辦,哪裡有空把時間浪費在這個地方。
側門外是一個小小的花園,有人把手,也是一身戴孝,一看便知是什麼金潮堂的手下,看到我一愣,問一聲。
“小師傅到哪裡去?”
慶城門下都是一身青袍,男女不分,沒一點美感,我也懶得與他羅嗦,比了個手勢,意思明顯,他立刻意會。
“哦,迴廊盡頭便是茅廁,小師傅自便。”
我應了一聲大步往前,迴廊安靜,盡頭果然有茅廁,但這根本不是我真正的目的地,我眼裡看的是那道圍牆。
金潮堂不愧是有錢人的地方,圍牆高聳,上頭還有防盜的鈴網,但三年魔鬼輕功訓練豈是白饒的?我足尖頓地,一躍而起,轉眼便要跳出牆外。
但是眼前一黑,然後一聲悶響,我竟在半空中生生與人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