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會記賬,要常給我們寫信。”
沒多久他們就去了海南島,那時我還不知道什麼右派不右派的。後來明顯感到機關裡的叔叔和阿姨變得怪怪的,以前我有禮貌地跟他們打招呼,他們都會答我,現在我叫他們,他們卻假裝沒聽見不理我了。只有一個張春生叔叔經常來噓寒問暖地關照我們,還大聲叫我和弟弟們的名字,毫不顧忌,奶奶說:“張叔叔最好。”
我爸我媽走後,僑委管總務的叔叔就通知我們搬家。我們被指定搬到海棠院後面西南角一個小平房裡,才十多平方米。一個雙架床,我睡上鋪,安弟睡下鋪;奶奶和安末睡一個雙人床;房子中間再放一個煤爐,家裡就塞得滿滿當當的。我的床後面有一個很高的小窗,窗後是籃球場,窗外牆下是僑委大院的煤堆,煤堆很潮溼,於是,我們的後牆就有一圈一圈的溼的黑印子。
我的脾氣從此開始變得很壞。我11歲,安弟8歲,剛上小學,安末才6歲。兩個不懂事的弟弟常到處玩,每天吃飯都要找他們回來,有時叫遍整個大院都找不到,我就到處大聲喊,著急了還打他們。
冬天時候,有一次我去上學,那天颳著西北風,看到大院門房的牆上貼著大布告說:吳昭被劃成右派分子,彭光涵右傾,並說他們被下放到海南島勞動改造。僑委有個叫小耿的通訊員,從小是孤兒,沒什麼文化。小耿剛來僑委時才十七八歲,他天生一種怪病,經常要撿燒過的煤核吃,後來也不知怎麼就被治好了。我小時候,曾坐在他的摩托車後面在僑委大院裡兜風。小耿叔叔那時候20歲左右,也被打成了右派。40年以後我們在深圳相見時,他跟我說,“哎呀,你媽媽當年在被打成右派以前,進出僑委大院都是唱著歌的。”可是,從那段時間之後媽媽臉上常常掛著悲傷的神情,再也聽不到媽媽的笑聲和歌聲了。
那時我姥爺已經七十多歲了,他方臉,身材高大,腰板很挺。他喜歡下圍棋,養盆景山水;小時候,他還教我描紅,寫大字。可那時他已中風了,腿也瘸了,拄著柺杖,表情木訥,很少說話。他和我舅舅、舅媽住在一起。有一次,我向舅舅發牢騷,說機關裡的人很壞,翻臉不認人,叫他們“叔叔、阿姨”他們都不理人,態度很不好。但我每月還要去領生活費,我討厭跟他們打交道。我舅舅一聽就很緊張地對我說:你們小孩子不懂事,可別亂說話。如果讓人家聽到傳出去可不得了。右派是反黨、反人民、反社會主義的三反分子,你爸媽雖然犯的可能是工作上的錯誤,但人家是把他們當作敵我矛盾來看的。
舅媽是個上海人,跟舅舅是同單位的,在煤炭部。他們是給排水的工程師。不久,舅舅也經常到大慶油田等地出差,很辛苦。過了一兩年,他和舅媽有了小孩以後就主動要求下放,到內蒙的烏達礦務局去了。
舅舅一家離開北京以後,我姥爺就請他的一個老棋友來照顧他,但那老先生也很老了。
僑委大院已經很少見到幹部們打球了,他們不再像以前那樣說說笑笑了。下班以後都各回各家,僑委大院顯得冷清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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⒋ 1958年太保街小學(1)
“阿哥阿妹情意長……”
我轉學到太保街小學(現在叫做雍和宮小學),上五年級。我們的班主任老師叫曹邦彥,他的樣子像個軍人。
曹老師留的作業特別多。在育才小學的時候,我們下午兩節課結束以後,作業也就差不多做完了。從來沒有覺得功課有什麼壓力,下了課就是玩兒。可是在這裡,我每天做功課都要寫到半夜一兩點鐘,課文要抄很多遍,還要背誦。為了寫得快,同學們都用格尺在下面頂著寫,這樣寫出來的字下部都是連在一起的,很難看。我不學他們,所以寫得很慢。老師見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