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最後一隊斥候也終於有了迴音:“屬下朝西北方向搜尋五十里直抵白鹽坡,並未發現任何可疑敵蹤!”
“全軍待命!”衛青突然挺直身軀,眼睛裡閃爍著明亮的光芒,朝西方那輪落日之下的廣闊大漠極目眺望,喃喃道:“天快黑了。”
“大將軍!”嶽神機取出軍用地圖策馬來到衛青身前,指點大軍目前的位置。
衛青跳下踏雲神駒,拿著馬鞭在沙地上戳了一個小小的圓點,而後在右上角又戳下一個小眼,如此連續點上幾下隱隱形成了一條向上翹起的弧線。
“綠洲、苦水井、驚鬼窟……”追隨著衛青在沙漠上戳下的每一個圓點,霍去病在心中默默報出這些地方的名字,嘴角有了縷淡淡的會意微笑。
在衛青身邊的這些日子裡,作為幕僚的他學到了很多實用的統軍之道。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便會派上用處。
畫下斥候所報最西面的那處位置後,衛青提起馬鞭俯視自己手繪的粗糙地圖許久,嘆了口氣道:“我餓了,開飯吧。全軍不準生火,用隨身攜帶的乾糧充飢。限定一刻之內吃完,然後連夜急行軍。”
“你怎麼知道大將軍會下令吃乾糧?”徐自為困惑地問霍去病。
霍去病已經下馬,宛若沒有聽見他的問話,凝望著衛青畫下的地圖,自言自語道:“西南八十里外,那是我曾經走過的一片大草原……”
那位置如果標註在這張軍事地圖上,不偏不倚便在所有圓點連成的弧線正上方。
“經常在那一帶活動的,應該是匈奴右賢王顏海統領的大軍吧?”衛青摘下頭盔,讓涼風吹拂在自己的臉龐上,走到霍去病的身邊說道:“聽說右賢王世子拓寒和你是同門師兄弟,也許今晚你會見到他。”
“也許會,也許不會,在千軍萬馬中要遇見一個人並不容易。”霍去病也摘下了自己的頭盔,就地而坐道:“遊弋大漠多日,終於找到敵軍主力,大將軍似乎沒有絲毫的興奮,莫非是在遺憾未能遇見伊稚斜大單于?”
“為什麼要興奮呢?”衛青遙望落日徐徐道:“很快這片沙漠就要被無數人的鮮血染成血紅色。其中既有匈奴人的,也會有大漢將士的熱血。
“戰爭無論勝敗,終究避免不了死亡。
“匈奴鐵騎殺死了無數大漢婦孺老弱,可我們的軍隊也曾一次次屠殺過他們的族人。面對這些,我無能為力。”
“你我都無能為力,因為這是上天註定的事。”霍去病眼裡閃著冷光:“假如大將軍已經極度厭倦戰爭,唯一的辦法便是以戰止戰,徹底滅絕匈奴一族。”
“徹底滅絕,誰能做到?”
衛青苦笑一聲道:“我常常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劊子手。只有在看到那些從匈奴鐵蹄下被救出的無辜百姓,看到他們能夠安居樂業,不必再擔心禍從天降的時候,才會感到自己做的事並非毫無價值。”
“吃點兒?”霍去病掰開一塊乾糧遞給衛青:“對我來說,現在最有價值的事情便是填飽肚子,然後見證顏海大軍的覆沒……”
入夜後的草原氣溫急轉直下,幾乎驟然降至冰點。
此刻的風吹在臉上不再溫柔,卻如同鋒利的刀口充滿快感地嗚嗚呼嘯而過,將這夜切割成傷痕累累的碎片。
匈奴大營中的燈火一盞接一盞熄滅,除了少數負責守夜的軍士,大部分人都已酣然進入夢鄉。
夜很靜,偶爾從營帳外傳來一兩聲戰馬的嘶鳴,沉睡中計程車兵警醒地翻轉個身將毛氈裹得更緊,而後低聲咕噥著什麼又香甜地睡去。
但在右賢王顏海的中軍大帳裡,鼓樂喧天燈火輝煌,今晚的酒宴剛剛進入高潮。
兩名匈奴勇士正在王座前表演摔跤。儘管只是表演,可精采激烈的程度一點兒也不亞於實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