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現在,還能怎樣?監禁?是啊,他做得出來。
這樣的家庭,沒有快樂可言,生下來,是一種災難。
出去後,他的拳頭還是出來了,重重擊在圍牆上。沙礫與石稜迅速刺穿了表皮,血順著凹凸的牆面留下來,有些就永久地粘在凹槽裡。但是幾場雨幾場風,就會把血抹得乾乾淨淨,這不像心裡的傷,有永難癒合的疤。
11
半月後,母親出院。語聲也回京了。
陳劍去機場接的。她沒告訴他,但大概是自己多嘴的父親透露的。
這半個多月,馮至鳴的電話廖廖,每次來,問候幾句,她總能感覺到他某種心不在焉,想那晚那句話多半是即興表達了,也沒怎樣,總客氣回,多謝。很好。陳劍的電話仍是一如既往的多。多而關切。從母親到父親到她絮絮問了個遍。因知其關切,她也耐心回答。只是心裡有時會莫名的疏空,也說不上為什麼。
陳劍將她送至家,差不多黃昏。
她將窗戶開啟,發現園子裡的蜀葵已過了花期,殘落的花瓣粘上了泥土和黃漬,只能令人想象女人年老色衰的下場。
陳劍給她倒了水。問她想吃什麼,要給她做。
她止住了。說:我有點累,想休息,你回吧。又補充,我知道你其實很忙。
陳劍說,對你總抽得出時間。也不理她,給她熬一點清淡的粥。像陳劍這種會為女人做飯的男人現在大概絕跡了吧。她想。
洗過澡,換過衣服,她開始洗衣服。
廚房傳來陣陣小米清香,房間裡朦朧的背景音樂四處遊走,一縷橙色霞光穿堂入室,燻出幾分懷舊的記憶。如果不是理智存在,誰不貪戀這樣溫暖的家居場景。
曾經自己,也是這樣設計的。只是。
她彎著腰,不停地揉搓衣服,只願心不要再柔軟的泛濫。因為她打算離開他。先要把房子換了,然後換手機,工作必要時也要辭。
她一直不努力,一直不會走出去。人是習慣性動物,某天她會發現自己習慣這種混亂不道德的局面。
那麼今天就對他好一點。
她衝好衣服出去。他在廚房問他現在還吃不吃辣。他是湖南人,很能吃,但是為照顧她,他們共同的飯餐時間,一般不做辣菜。但是她後來學了。學著吃辣,現在居然無辣不歡。
她後來說,不吃辣是人生一大損失。
他就笑,往往擁住她,說:好老婆。
他體諒她,她為他改變,沒有比這更好的相處之道。
她說吃。曬好衣服。踱到廚房,發現他在切洋蔥,切得淚眼迷離。
她笑,說,好像我怎麼欺負你了,像個苦命的娃娃。
他說,你不欺負我嗎?
她伸手給他抹淚。抹的時候,有點恍惚。以前,總是她切洋蔥,他給她抹淚,順便吻她一下,她會舉著刀叫:不要騷擾我。他說哪敢,怕你殺了我。
如果這回,是她舉刀切菜,她還真想殺了他。
感情久久放不開,真的只是過去太美好了。人那麼虛弱。
他大約也記起從前,不滿足,在旁邊說:親我一下。
她真親了他一下,而後自後抱住他。將頭靠著他的背。這個人的氣息、懷抱、肩膀此後將與她絕緣。
他顯然意外了。怔怔喚:語聲,語聲……
她說:如果是真的多麼好,如果你是我的……
他洗了下手,反過身,抱住她,說:是我不好。我不好。我保證以後加倍對你好。
她虛弱地笑,像只可憐的小老鼠,然後堅定地搖頭。
他心裡有點不好的預感,說:你有事麼,肯定有,別瞞我。我甘願受一切懲罰,但是請你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