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紅了眼,眼看菜板上的菜刀銀光閃閃的直晃人,便伸手奪了過來,一刀往那掌櫃頭上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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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出事了。
王猛遇刺了,被發現時已死在自己書房裡。
刺客是一名少年,據說,是前些日子在賭坊裡不懂規矩,大打出手,被王猛教訓一頓後心懷怨恨,夜裡便扮作刺客,一刀將他結果了。
王家亂了,王猛膝下無子,只得等旁親繼承家主之位,誰知這一旁便到了遠方外戚,王氏子息單薄,倒是側室母輩開枝散葉的多,那遠親對王安若垂涎已久,這次白白撿了個家主的位置,反變得有恃無恐,又見她被鄯伯辛拒絕,幾經羞辱調戲,有意將她收入房中做小。王安若不從,忍讓再三,最終割發斷念,出家當了尼姑。
青燈古佛相伴,終歸是人世薄涼。
鄯家因碼頭倉庫貨物損毀之災,上上下下慌亂一片,不多日,又傳出商鋪銀票作假的訊息,於是乎焦頭爛額,力不從心。
錢糧無收,鄯仲卿只好四處奔走相借,這一走,便去了漁州白家。
事已至此,這本該留守本家主持大局的鄯二公子,亦是人去樓空不見蹤跡。
一時間,家裡的主事全然杳無音信,個個旁支惦記那權勢地位,亦不想將燙手山芋往身上攬,餘下這副爛攤子自生自滅,鄯家看似要風雨飄搖,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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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有祖訓,鄯氏駐守沽鄴,得百年。
百年來,名聲在外,高朋滿座,荷塘夕景,賓至如歸,三四分名利雙收,三四分巧言辭色,三四分逢場作戲,戲如人生,若這假戲真做,不知真有幾許,情有幾許,黃粱夢枕又有幾許?
所謂沽鄴,又是否應了那沽名釣譽,顧此失彼,鄴水朱華,夜不能寐的天機命理?
而誰人亦知,那寒涼如水的夜裡,刀起發落的瞬息之間,朝花夕拾,白衣卿卿,還會有殘燭冷淚,恍若隔世。
番外·恍若隔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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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自己痴念不改,只能斷了那三千凡塵,青燈寂夜,悽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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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元年臘月二十二,大寒。
我出生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夜。
據說,千百年來,王家子息單薄,若這一胎是個郎兒,添丁弄璋,新婦拜堂,雙喜臨門,想是列祖列宗亦願意看到的。
可惜,天意弄人。
我那滿懷希冀剛生產完的孃親,一遍又一遍喊著心上人的名字,渾然不覺那人已紅衣吉服,懷抱新人。
直到杜鵑啼血,染紅被褥綾羅,讓那一身素白的裡衣開滿喜燭一般的色彩,她終於鬆開油盡燈枯的手,然後沉沉睡去,長眠不醒。
聽那些府裡的老嬤嬤說,當夜,屋外數九寒天,低低的叫喚聲一直持續到天明,鵝毛紛飛,銀裝素裹,從沒見過那麼大的雪。
大雪埋沒了小閣亭臺,埋沒了蟬翼般的紅顏命數,亦是埋沒了那段鏡花水月的年華倒影。
從此以後,再無人問津。
直到大婚後的第三日,府裡的下人才匆匆殮屍收棺,小廝帶了話頭,說是要紅白喜事一起辦。
只是人情無常,一個是送入新房正寵,一個是埋入城外小丘,孤墳五里。
直到舊貌換新顏,瓊花開又謝,我終於也不再是那個嗷嗷待哺的嬰孩,總角晏晏,年少無知,卻還時時盼著有人能停下那來去匆匆的腳步,與我嬉笑玩樂,無慮無憂。
我有個妹妹。
她與我一同出生,一同哭鬧,一同入睡,沉默安靜,很愛臉紅。
我至今都記得那粉色小臉上的酒窩,淺淺的,彎彎的,像極了天上白玉般的月牙兒。
我與她在一起,早起捉鳥爬樹,晚時耍賴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