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她有併發症,肺炎同支氣管炎,只能這樣把痰取出,否則她會窒息的,那時候就會更加危險。”
柯尼卡沒有勇氣再看下去,當初醫生宣佈母親成為植物人時,她也沒有像現在這般害怕過。母親的頭髮全白了,靜靜的躺著,那些冷冰冰的儀器挨著她的身子。心電儀一聲一聲的響著,母親的臉上溝溝壑壑,才幾天,怎麼老去這麼多?
莊瑩拍拍她的肩,語調柔和:“這次要有心理準備,阿姨怕是挺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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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你,要不要告訴楊先生?”莊瑩試探的問道,“這時候,你的身邊得有個人陪著。”
柯尼卡吸了吸鼻子,眼神澀的厲害,她不敢呼吸,好像那樣眼淚就會瞬間掉下來。
她拼命搖頭,視線仍落在母親身上,聲音嘶啞的不像話:“不要聯絡他,不要告訴他……”
他還在外面,她不能因為這個把他叫回來,去這麼久,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再說,即便他回來,又能怎麼樣呢?
她一個人,也是可以的。
儘管如此想著,心仍是輕輕劇烈的顫起來,她是真的不知道,她一個人該當如何。
在這種時候,其實,她的心底萬分迫切地想要為自己找個依靠,可以痛痛快快地將情緒發洩出來,可以不管不顧,放任自己花大把的時間沉浸哀痛之中,隨意哭泣流淚。
可是,初一,他為她做了那麼多,她怎麼能在他最忙的時候把她叫回來,僅僅是做她的一個依靠呢?
病房裡護工來來往往,量體溫,換藥水,幾個醫生站在一旁,手裡拿著簿子,似是在商量什麼。
柯尼卡朝前走了一步,看似平靜的開口:“如果沒什麼事,你們能出去嗎?我想單獨跟她待會兒。”
眾人停下手裡的動作,均看向莊瑩。莊瑩看了一眼柯尼卡,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薄弱。
輕嘆一口氣,莊瑩點頭:“我們先出去吧。”
待病房裡的人陸續退出,柯尼卡一時不知道該幹些什麼好,一個人坐在病床邊發呆,腦子裡有如一團亂麻。她下意識的去翻母親的頭髮,手有點兒抖,竟真的找不出一根黑髮來。
手指在母親的臉頰上滑過,碰觸到頸子上的膠布。她的手哆嗦了一下,那個膠布瞬間凹下去。她的心像是被重物狠狠擊中了一般,恐懼不可抑制的湧上來。
她不懂,她不能理解,她無法相信,好好一個人,怎麼就在脖子上戳了個洞呢?
她的母親,脖子上有一個洞……
眼睛溼溼的,頓時模糊了視線,整個人順著椅子滑坐下去。她用手抹了一把眼睛,也不知哪來的水,手上,臉上,口裡……越抹越多。
媽媽,我還沒有結婚,還沒有給你生個外孫。
媽媽,初一對我很好,你就不想見見他嗎?就一眼,看看你女兒的眼光怎麼樣。
媽媽,你真的捨得離開我嗎?
……
媽媽,你要是有什麼事,我要怎麼辦?
媽媽,我不想一個人活著……
她抓起母親的手,那是怎樣的手,黯淡無光,大大小小的褐色斑點。她用力的握住,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母親的手無力向下耷拉,她只能用力的握住,抓緊。
從前母親對她那般嚴厲,明明是溫柔優雅至極的人,卻總是故意板著面孔,連著她跟父親一起教訓。無非是又去哪裡瘋玩了,父親又慣壞她了,吃飯不洗手了……
就如同父親死於獄中一般,她無法想象,她與母親,也即將面臨天人永隔的局面嗎?
她這些年的努力,辛苦,不就是希望母親能活下來,甚至能好起來嗎?為何到了如今,還是走到了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