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活動簾幕,對方家屬不小心碰撞到媽的病床的機率頗高,常讓睡到一半的媽受驚嚇。而對面床的歐巴桑很喜歡關心我們每一餐吃了什麼、吃多少錢,愛跟媽抬槓,這倒是還好。 不過我們很慶幸媽這次治療的情緒很不錯,臉上常常都充滿笑容,頗令我們放心。媽說,與其在家裡等待不知道何時開始的治療(既希望醫生宣佈她已經康復不需要再進行化療,又擔心不多做一次化療是否不大保險),就這樣直截了當住進醫院展開療程,反而心中比較舒坦。 弟弟分析得有道理。媽第一次化療時還處於接受病情的階段,心情的紊亂不在話下。第二次化療一開始就做了脊椎搔刮,很痛,痛得意志力堅強的媽直喊疼,又加上有第一次化療做了41天的恐怖經驗,心情欠佳甚至有畏懼的傾向。而第二次化療跟第三次化療的順利,讓媽有了很好的心理基礎,血液報告不錯,醫生也認為不需要再做一次脊椎液的刮取,於是造就了媽的好心情。 我在一旁觀察,發覺媽根本是用看看朋友的心態回到彰基。因為許多曾經照顧過我們的護士都認識了媽,會跟媽說說話,聽媽抬槓,會回答媽問「吃飯了沒有」這樣的老套問題,讓媽有種不是被機器人照顧的安心。 護士苑婷很會笑,很有朝氣,即使戴著口罩還是可以看見她的嘴巴笑得厲害。跟我同年的護士品潔也開始跟媽說起自己的故事。至於金玉姐,啊,她懷孕了,是第三胎!
2005/04/17 我必須說,四人房真是一個很磨人的困頓空間。 沒有電視,沒有冰箱,浴廁共享(包括跟隔壁床十幾名家屬共享),吵鬧,吆喝,毫無隱私。醫院的專屬字典應該這麼定義四人房。一點也不嚴苛。 沒有電視,我沒差,就是在計算機鍵盤上構畫吸血鬼與獵命師之間的鏖戰,絲毫不受影響。但沒有了電視,媽卻變得很無聊,每天晚上固定收看的番石榴連續劇通通變成一灘死水(雖然臺灣電視劇具有三天看一次,劇情照樣能完美理解,越是歐巴桑越有這方面的素質)。無聊的病人很容易胡思亂想,探究生命的種種哲學(我必須說,探究到後來肯定變得吹毛求疵,走火入魔),所以壹週刊成了媽戴起老花眼鏡細細品味的好物,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連廣告都沒錯過。 不知道我有沒有說過,曾經罹患血癌的阿杰特醫生在<;從血癌到跑馬拉松>;一書中提及,他自生病住院起就是一路單人房到底,在自我隔離上擁有防禦病毒的優勢,在空間上擁有心理寬闊的自由,安靜,更重要的是,擁有電視。阿杰特說,也許大家會指責他並非每個人都有能力負擔得起單人房的昂貴費用,但他也反駁,這世界本來就不公平,如果要說他很幸運有錢到住得起單人房,為什麼不嘆息生病的為什麼是他? 彰基單人房一天要兩千五百塊,三天收一次費,嘖嘖。雖然我們家負債累累,但為了讓媽不被打擾,擁有乾淨的浴廁,擁有一臺防無聊的電視,我們還是去護理站登記預約單人房,目前的順位是第二。 住在我們斜對角的病床原本是空的,但昨天一個老男人患者搬了進來。這個患者好像做過氣切手術,無法正常說話,進食也頗有困難之處。而且是一個人住了進來,我沒有印象看過他的家屬,處境十分可憐。 什麼樣的情況會讓一個人生了病卻沒有人肯照顧?有很多種想象。在報紙上看多了各種被不孝子女棄養的慘劇,或是年輕時沒有好好對待子女,晚年自然淪落成孤寡的理所當然,但不管是不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無聊推理,看到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兩公尺遠的地方無助躺著,心中還是很難受。 落單住院,連醫生對待他也格外不客氣(雖然這位醫生本身就有態度上的問題)。醫生用很隨便的口吻問他要不要動手術,患者說不要,醫生便大聲問道:「確定喔!是你自己說不要動手術的喔!」是啊,患者說不要就是不要,但醫生連解釋手術為什麼需要都懶得分析,患者在無從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