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海笑道:“我自作主張,我錯了,您就原諒兄弟一次吧。嘿嘿……”
出得門來,方竹也跟著跑出來了。她揪著老四海道:“沒想到,你撒謊的本事也很大呀!
金盆洗手(8)
老四海道:“我是瞭解你們家人的脾氣。再說了,我是寫書的,寫書不就是說瞎話嗎?”
方竹有點拿不準,回頭看了一眼。“萬一我媽不配合呢?”
“麻醉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等她一醒啊這病就算是好啦。呵呵……到時候我帶你們娘倆去旅遊,知道新疆的魔鬼城嗎?咱們就去魔鬼城。”老四海手指西方,做了個鬼臉。
“魔鬼城?”方竹從沒離開過北京,驚訝地說,什麼地方能叫這種破名字?誰還敢去呀?”
“你們這群孩子就是再上一百年大學也不管用,腦子裡全是空的。你知道高爾基嗎?《我的大學》,大學就是流浪生涯,世界就是人的大學。我去魔鬼城的時候是為了散心,那地方的石頭會變色,你能想像出的顏色,魔鬼城的石頭全能變出來。”老四海覺得自己挺高大的,憑自己這肚子學問,足可以當個作家了。
“什麼地方?”
“新疆,準葛爾戈壁裡。”
“你要是再去流浪能帶著我嗎?”
“絕對沒問題,嘿嘿,只要你媽挺過這一關去。”
老四海和方竹安頓好方惠,便徑直去找醫生了。醫生說:石家莊的腎已經到北京站了,現在就要做好手術準備。老四海鄭重地在手術協議的家屬一欄中籤了字,字一簽完,手竟開始哆嗦了。他算是理解方竹的心情了,這個名字簽下去的確是分量不輕的,這是生與死的界線,搞不好一條人命就斷送在自己手上了。他偷偷囑咐醫生,麻醉前一定要保守秘密,最好在手術室外麻醉,不要讓方惠起了疑心。醫生清楚事情的嚴重性,當下就拍了胸脯。
老四海和方竹看著護士給方惠做好麻醉,不禁都有點兒辛酸。二人跑到外面,老四海說:“我太緊張了,咱倆去逛商場吧,反正等也是瞎等,後面的事用不著咱們操心了。”
方竹低著頭跟他走,二人默默走到街上。
現在是晚上七點鐘,全北京的廚房都開動了,街上飄蕩著大吃大喝的號角。所有的飯館都擺出了決一死吃的架勢,到處都有服務員招攬吃客的颯爽英姿,每家飯館門前都矗立著各類菜品的全裸寫真。
老四海和方竹一點兒食慾都沒有,他們並排走著,眼前是光怪陸離的世界,腦子裡卻空空如也。在那幾分鐘裡,老四海真希望就這麼走下去,不回醫院,不回家,把所有熟人都扔到海里去,那樣就清淨了。
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方竹先開口了:“你說,我媽能好嗎?”
老四海本想說:好人有好報。可一想起老爹和菜仁的遭遇,就知道這理論純粹是欺人之談。他不想在方竹面前表現出絲毫頹廢來,只得故作輕鬆地說:“換腎只是小手術,要相信科學的力量。”
方竹晃著腦袋說:“我不信科學。”
老四海板起面孔,訓斥道:“任何宗教都是歪理邪說,都是麻痺心靈的鴉片,都是不思進取的藉口,都是養活懶人的產業。”
“對呀,所以我不信宗教,我信錢。沒有錢,任何的天花亂墜都是胡說八道。沒有錢,我媽就只能等死了。沒有錢,我爸爸就得大夜裡地進山替人家去買魚。”方竹仰臉望著他,目光中流露著著幾分崇敬。“老叔叔,當作家怎麼會有那麼多錢呢?我覺得你就跟財神爺似的。”
老四海心念一動,暗叫不好,壞了,這孩子果然在懷疑自己身份了。他清楚應該露出一點兒狐狸尾巴來,證明了別人的判斷也就更好地保護了自己。於是老四海呵呵笑道:“當作家雖然也能掙錢,但那是辛苦錢,能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