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就近江上駛過一葉扁舟,那操舟的漁夫見岸邊貴人齊聚,忽就吟唱起來。
“青布幔,葛麻衣,冷雁呼,連天地!木高臺,草蟲鳴,心憂矣,當語誰……夏江岸,思河陽,雞鳴旦,碧柳岸……舟擼咿扎呀……雪中搖蒼苔喂…………”
舟者聲音嘶啞,古調古風如此這般的便撲面而來。許品廉與定九先生披著新兔皮大氅,原本因氣候轉化被凍得鼻涕哈拉的,這會子忽然這兩位便感動了。他們只站在岸邊浮想聯翩,若此刻能有筆墨,許是能做出千古之賦來也未可知。
顧昭一看那做派,便立刻住腳閉嘴,他是不會寫,但是能目睹千古絕句出來,不,千古不成,百古也可。
那也是一種目睹的福分啊!
足足等了半響,這倆老頭憋的屁都快出來了,可半句名賦都未做出,顧昭難免遺憾。此情此景他都想剽竊一手了,神馬北國風光點點點的,那他也是會的啊!
就是背不全!
顧茂丙打發了小廝,又轉身來到顧昭近前嘮叨:“小叔叔,轉明兒我回去,這個胡椒給我帶兩車!”
顧昭無奈,這東西他帶回來的也不多,這傢伙,一開口就要兩車!他是調味批發嗎?氣急了顧昭有些口不擇言的道:“沒有沒有!你那裡涼快你那裡去!”
被強拉出來的顧允藥打個冷戰,這江邊還不夠涼快?再涼快怕是隻能將叔叔丟進江裡了。想到這裡,他心裡不覺解氣,想著想著又思緒跑偏,若是叔叔被丟進江裡,到時候自己就奮力跳進去!努力救長輩。雖然他不會水,可是到時候合家大小定誇獎自己有情有義,忠厚誠樸,那時候七爺爺定然會對自己刮目相看的……
想著想著,這孩子的臉色便不會遮掩的開始變化。顧茂丙扭頭看到這孩子忽喜忽悲的變臉,便用肘彎拐拐小叔叔道:“這孩子有……”他指指腦子。
顧昭輕笑:“恩,跟他爺爺一樣。”
顧大老爺是死也不出車,他年紀大了,如今比不得之前,些許冷風便覺入骨,因此便只在車裡烤著新燒炭火,嘴巴里還嘮嘮叨叨的跟顧槐子道:“失策,大大失策,以後再不聽許窮酸胡說八道,爺上了他的當了!老爺我又不搞什麼民生民計,老爺我是打仗的,搞什麼微服私訪?現在好了,老爺的儀仗坐著官船渡江了,老爺我卻被丟在了這頭!哎……這事兒要傳回去,定老牲口能就這笑話,整吃半年乾飯!你說吧,這是渡口,怎麼就沒有渡船呢?”
顧槐子見主人不開心,忙在一邊耐心解釋。
之所以現在無法渡江,那是因為,如今朝廷每年徵收夏秋兩次田賦,現下不比從前了,田賦要交到朝廷統一安排的徵收點,這個徵收有個名字曰,支移。就是,指定地方,你去交糧。
前朝那會子,常常有一些莫名的暴政,支移就是其中一項,那會子,老百姓打了糧食卻不能就近繳納,有的繳納點離家鄉竟有上千裡之多,如有前線打仗,命老百姓交到前線的都有之,因此,百姓自是苦不堪言。
如今好了,凡各地州縣,都以五百里為一點,點內周邊百姓都統統集中到了這個地方納糧。再者,因很多百姓家的情況出不得遠門,如今朝上也允許折變,就是這五百里都出不得門的,你家就出些錢給莊裡的閒漢或者官中,由他們代替繳納,這個叫腳錢。錢兒也不多,那樂車宣傳過了,一石糧食不得超三十個錢。
今年糧草值錢,官方給的官估一石能有八十錢,一等糧食能估到一百三四十錢。陽渡附近原是一個點,收集好糧草後,再有官府統一給這邊的大戶分派了衙前役。這附近的大戶一起合了份子出了腳錢,找了全部的大船,去夏江中游五百里的一個叫鴉關渡的地方統一繳納秋賦去了。因此,江上無舟,這來往的客商旅人便都只能暫且在這身後的陽渡鎮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