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晝夜,不住的有人闖入李秀前後房屋搜檢。自古說:“官無三日緊。”這各處官吏、巡捕軍兵,一連辛苦了兩晝夜,人人疲倦,個個懈弛,也不比在前緊急了。這王驃騎兩處人馬,皆渡大江,一枝往和州追趕,一枝往揚州進發,一晝夜馬不停蹄,追上三百餘里,不見一些蹤跡,只得收回軍馬,進朝覆旨待罪。
話分兩頭。且說李秀酒店中,新換了一個酒生,姓陳,小名阿保,做人狡猾不端。從進店之後,便偷摸物件,況又躲懶貪嘴,被李秀搶白了數場。當日因店內缺少酒藥,李秀取一二十貫錢,令陳阿保進城去買酒藥。陳阿保吃了早飯,馱了一隻舊袋,取路進城。行到通濟門邊,覺得有些倦了,就在城門側首一條石凳上坐了,歇一歇力。有兩個賣草鞋的後生,也坐在石塊上閒講,一個道:“我今日偏不利市,自早到午了,草鞋一雙也未曾賣去,好生煩惱。”這一個答道:“大哥,正是偏不湊巧,甚難脫手,卻也惱人情緒。仔細想起來,我與老哥賣這些草鞋,止好度日,怎的得個出頭日子?”那一個道:“沒幹。自古說得好,囗蹺的不吃跌,八字腳捉定的。我和老兄命合貧窮,只索苦守罷了。”這個道:“目今有一場大富貴,只是你我沒福。”那個笑道:“大哥又來笑話,那裡有什麼大富貴輪得到我們。”這個道:“你原來不知,如今妙相寺裡逃走了副住持林太空,各門張掛榜文,講有人曉得林太空投獻者,官給賞銀三百兩。我思量怎地待我撞得林和尚獻官,這三百兩卻不是我的了?”那個道:“你我有這樣造化,不賣草鞋了,只好做夢。”二人大笑。
陳阿保細細聽得明白,起身提了叉袋,到鋪中買了酒藥,取路出城回家。一面走,一面心裡暗想道:“我替人家做酒生理,起早落夜,終日勞碌,吃的是粗茶淡飯,一日所得工錢幾何,那裡討得幾百兩銀子的快活?我想日前那胖大和尚夜深沽酒,主人一見,就叫他是林住持。散了賭場,令我先睡,和小韓邀他入內室講什麼鍾守淨,這不是林太空是誰?決與主人有親,將他藏匿在家。叵耐主人無理,常常欺罵,我不如趁這機會,往縣裡首告,把這廝且去受些刑法,我便得這三百兩雪花銀子,娶一個標緻渾家,買一所齊整房子,置幾十畝好田地花園,討幾個丫鬟小使,終日風流,一生快活,豈不樂哉?煞強似在這裡傭工受苦。”又算計道:“且住,我如今就去縣裡首告何如?倘或林和尚走了去時,豈不害煞阿保?不如去與姐夫酌量,先著一個守住了這廝,然後去出首,方才這三百兩是穩穩的。”一頭走路,一頭忖度,不覺行至店門首,口裡兀自喃喃的自講自道。李秀看見,問道:“阿保,你回來了,口裡唸誦什麼鬼話?”除阿保方才省悟,忙應道:“不不不,我自算酒藥帳。”走入店裡,將酒藥算明,進與李秀。李秀收了道:“你飢渴了,快去吃些酒飯。”陳阿保進側房吃酒飯去了。有詩為證:
妄想錢財意不良,自言自語貌張惶。
若非李秀機關巧,俠士何由入魏疆。
李秀終是個機巧的人,雖然一時窩藏林澹然在家,心中時時擔著血海於系,凡一應來往的人,俱留心察言觀色,以妨漏洩。這陳阿保心下有了三百兩銀子打攪,一刻也把持不定,吃罷酒飯,即站立門首呆想。麵皮變色。李秀故意把些閒話挑撥他,陳阿保口雖答應,卻是半吞半吐,有前沒後。李秀心下甚是疑惑,一面門前做著交易,一面款住陳阿保,不放他走開。捱至天晚,燙了幾壺好酒,切了一盤熟牛肉,上了門扇,叫陳阿保到後邊房裡,坐下飲酒。陳阿保道:“今日為何叨主人盛設?”李秀道:“你且吃酒,有一樁心腹事,要和你商議,特意請你酌一杯。”陳阿保又吃了幾碗,問道:“主人委實有什麼事分付小人?講明瞭吃得下。”李秀道:“你今日進城買酒藥,可聽得有甚新聞異事麼?”陳阿保暗想道:“這廝問我甚的新聞,必有緣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