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樹葉吹奏的音律。
旋律如輕緩流淌的河水,淺淺沒過她的意識,一個聲音混進河水徐徐入耳。
“前世如喪,不如往生,歸去,不如歸去……”
渾渾噩噩滾滾如霧氣滔滔,聽覺視覺皆處一片白霧茫茫,一點點壓迫得思緒無以接暇無處可遁,嗡鳴之音倏地如僧鍾重重砸入腦內劈出一道淋漓傷口。
如魔怔般的聲音彷彿一隻無形的手,拽住她的靈魂一點點脫離身軀,模糊蒼白的視線裡走馬觀花一般晃過一幅幅黯然如泣的畫面。
小貓抱著她的屍體不管不顧的撒潑痛哭到麻木……
凌少跪在她面前雙眸空洞得如一口死寂枯井,身子僵硬脫魂……
小貓蜷縮在被角不哭不鬧只拽著她餘留的手槍……漆黑的夜,她闖入混戰中的密室……
她擋在凌少面前,子彈穿過她單薄的身體……
“不要……”沐小狸失聲驚叫,伸出一手企圖擋住那顆子彈,但凌遲腦袋的音律令她不得不收回手緊護雙耳。
視線驀然黑寂,周身發寒,無邊的黑暗傾吞意識。
音律停止,失重的感覺擠壓胸口的呼吸,窒息……
無意識的吸氣,吸入一腔冰水,刺痛感蔓延全身,沐小狸猛地睜開雙眼,下意識雙腳一蹬,嘩啦冒出水面。
蒙怔的視線瞬息清晰明朗,桃花漫天,景色如秋,還有,岸邊的三道靜觀她掙扎的人影,除了銀色衣袍的君臨天眸光稍有擔憂,另外一對陌生的男女皆看不清神色。
沐小狸深吸一口氣,沉入湖底,刺骨的寒終究拉回所有的神智。
周莊夢蝶,是她入了凌少或小貓的夢,還是凌少和小貓入了她的夢?
再出水面,沐小狸靜靜的對視那臉帶漠然不屑的女子。
女子身著一件略嫌簡單的素白色綢質長裙,深棕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奇巧遒勁的枝幹,桃紅色的視線勾勒出一瓣瓣飄逸的桃花,從裙襬也一直延伸到腰際,一根選紫色的細腰帶閒閒束縛,窈窕身段立現,外披一件淺紫色的敞口紗衣,頭髮披散由一條紫色綢帶緊勒,整個人無不顯得出塵高雅,尊貴氣質渾然天成。
這就是煙雲劍客!
“前塵執拗如此,何以期望未途,這樣的人也敢往這送,龍震威的堡主之位怕是坐膩了!”
言罷,甩袖而走。她身旁滿頭白髮好似歡脫的男子輕嘆一口氣,隨之而去。
細微的對話從遠處傳來。
“煙兒,你用這麼高強度的吹魂曲,就是天兒也未必能安然透過,消消氣消消氣。”
“哼,我的徒弟若比你的弱,收來何用!”
“要不然,我把天兒讓給你?”
“我呸,你用過的再塞給我,什麼意思?”
那兩人漸行漸遠,沐小狸無由哆嗦一下,那句“天兒”實在是……
君臨天只當沒聽見,這麼多年,聽也聽習慣了。待沐小狸游到岸邊,伸出手,可沐小狸瞥了一眼,攀住岸巖,一個翻身就滾了上來,無力的蹲坐在一顆桃花下,沾溼的衣裳緊貼身形,凹凸有致的身材纖毫畢現,從髮梢滴下的水珠落到她的眉毛,緩緩而下,流經她白凝如玉的臉頰,再徐徐而下爬過細緻白嫩隱可見血絲的脖頸,最後沒入衣襟。
君臨天的視線,也只得隨之停止在那一片溼漉漉的衣口之上。再往上,君臨天的眸光倏地一暗,暗沉如墨。
那張向來神采飛揚的臉此刻呆愣如木,目光空洞沒有焦點的落在地面。
黯淡,不只神色黯淡,眸光黯淡,彷彿整個靈魂都鑽入一種死寂般的黯淡中,自我求困。
“你還沒醒嗎?”君臨天低啞的聲音透著一股隱而待發的怒意,似乎不介意用更為激烈的方式叫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