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只覺得頭昏腦漲四肢痠軟,被僕人扶著進了臥房之後,便一頭栽倒在床榻之上。
家眷僕人們急忙上前,見到其面色潮紅體溫滾燙,頓時嚇得手忙腳亂,趕緊派人前往宮裡延請太醫,府裡一陣雞飛狗跳,人心惶惶。
長孫無忌深知此刻乃是至關重要的時候,強忍著睜開眼皮,命家僕立即趕往關隴各家,請諸家的家主前來府中。
雖然他最後關頭棄卒保車,將長孫渙推出去試圖平息關隴各家的怒火,但是內裡到底怎麼回事,誰又能不清楚?若是沒有他長孫無忌的允許與支援,長孫渙又豈敢藏匿在府中不出城,更遑論前去宗正寺投案……
但是即便大家心知肚明,這一番“大義滅親”也能將各家的憤怒平息一下,就算這只是一個藉口,也總算是一個臺階,畢竟關隴貴族們同氣連枝數百年,彼此之間的利益糾葛盤根錯節,陡然徹徹底底的分裂,對誰都沒有好處。
只要能夠將這股憤怒的情緒緩和下去,再給大家指出一條明路,闡明繼續團結一致跟隨在他長孫無忌身後的光明前景,或許尚有挽回之餘地。
無論如何,長孫無忌也必須要保證關隴貴族不散夥,哪怕只是貌合神離各懷異心,也要將聯盟繼續下去。
否則他長孫無忌失去最大的倚仗,又沒了陛下的聖眷,往後長孫家族必將成為眾矢之的,怕是等不到他嚥氣,就已經被豺狼虎豹撲上來啃得乾乾淨淨,搞不好整個家族都將徹底傾覆。
那他長孫無忌便是長孫家的千古罪人,縱死亦不能瞑目……
“家主……”
一個管事快步進來,見到長孫無忌躺在床榻之上,身邊妻妾圍繞,正閉緊雙目養神,忙低聲道:“家主,二郎在門外,說是負荊請罪,懇求家主寬宥……可否讓二郎進來?”
躺在床榻之上的長孫無忌默然不語。
臥房內一陣沉寂,先前長孫無忌在宗正寺門口的話語已經傳回了府內,對於這樣一個世代官宦的人家來說,那番話意味著什麼都清楚得很,故而在一言九鼎的長孫無忌面前,誰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良久,躺在床上的長孫無忌才開口,眼睛並未睜開,語氣冰冷:“你去告訴那個逆子,有些錯可以彌補,但是有些錯卻絕對犯不得,身入懸崖哪裡還有回天之力?非是老夫冷酷無情,實在是家業為重,容不得這等差錯!若他還當自己是長孫家的子弟,便自己揹負了這罪責,從此之後再也不是吾長孫家的人,是生是死,再也與長孫家無關。”
屋裡所有都齊齊打了個冷顫,驚駭不已的看著依舊閉著眼的長孫無忌。
這是要將長孫渙逐出家門?
自從長孫衝犯事之後流亡天涯,嫡次子長孫濬也顯得不堪大用,家中上下皆以為將來繼任家主之位的必然是庶長子長孫渙,而長孫渙一貫以來的表現亦是中規中矩,似乎完全當得起家主之重擔。
然而此刻,這個長孫家下一代當中最出類拔萃的郎君,卻即將要被逐出家門……
雖然都能明白此番變故會使得長孫家陷入被動,可何至於如此激烈,非得要將自己欽點為繼任者的兒子逐出家門,才能挽回局勢?
那管事也愣愣的不明所以,不過卻不敢違逆長孫無忌的意志,趕緊應了一聲,轉身走出去。
……
院子裡,長孫渙渾身溼透,跪在廊下,眼裡佈滿血絲。
往昔風流倜儻的長孫二郎,此刻卻猶如落湯雞一般,風度氣質盡皆不見,狼狽至極點。
管事快步來到長孫渙面前,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家主的意思……讓二郎好自為之。”
然後將長孫無忌的話語複述了一遍……
長孫渙張口結舌,渾身上下如遭雷噬,顫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