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衝覺得自己忽略了一些東西。
自從唐軍進入遼東開始,佔據一直朝著高句麗不利的方向發展,連連丟城失地,屯駐遼東的數十萬軍隊根本無法延緩唐軍的推進速度。即便安市城曾經一度讓高句麗人看到了一絲希望,但是旋即在唐軍不計損失的猛攻之下亦遭淪陷。如今唐軍兵鋒直抵鴨綠水,若無意外,不久之後就將渡河南下,直撲平穰城。
可謂戰局糜爛。
然而自始至終,高句麗朝野上下固然一片慌亂,但是作為高句麗實際掌舵人的淵蓋蘇文,卻行止有度、排程得法,整個人看似忙碌,實則好整以暇,鎮定自若。
看上去似乎“一切盡在掌握”的模樣……
需知道,以目前之局勢,一旦唐軍攻陷平穰城,或許高句麗王室能夠僥倖活命,畢竟唐軍還需要向高句麗人展示仁德寬厚之一面,更需要高句麗人協助管理高句麗之地,不然總不能當真將高句麗人屠殺乾淨吧?既無必要,也不能那麼做。
畢竟,當初唐軍出兵之理由,便是剪除倒行逆施禍亂朝綱的“高句麗之奸賊”,輔助得到大唐承認,並且自認藩屬的高句麗王室。
只要唐軍攻陷平穰城,淵蓋蘇文必死無疑。
那麼淵蓋蘇文在這等危機之下,卻為何依舊錶現得井井有條、鎮定自若?
是做給朝野上下看,以此來穩定軍心?
亦或是心有定計,有恃無恐?
以長孫衝這些時日以來對於淵蓋蘇文之瞭解,他更傾向於後者。畢竟是一代梟雄,若無頂尖的魄力、手段、智謀,如何能夠恣意殺戮高句麗國王,攫取高句麗軍政大權,成為事實上的“高句麗王”,百官懾服,萬民俯首?
這樣的一個人傑,斷然不會坐以待斃。
……
淵男生坐在一旁,極力掩飾著心底的失望,擠出笑容對長孫衝說道:“父親執掌高句麗,雖然頗多非議,卻只是那些不臣之人詆譭抹黑而已。數百萬高句麗人,哪一個不曾深受父親的恩惠?高句麗橫行遼東,繁榮穩定,皆乃父親之功績。如今唐軍勢大,高句麗莫可抵禦,父親不願高句麗生靈塗炭,故而決定議和,宏偉壯闊之心胸,千古罕見。惟願大郎能夠懇請令尊,為父親爭取大唐皇帝之寬恕,則淵氏一族願意獻上所有財貨珍寶,從此之後追隨父親遠遁海外,永不返高句麗之土地。”
這話說得很是孝順,願意用淵氏一族的所有來換取淵蓋蘇文的活命。
然則實際上,淵男生心裡鬱悶得要死……
他之前的謀劃,便是藉助長孫衝之人脈關係,揹著父親與大唐暗通款曲,待到唐軍攻陷平穰城之後,父親必然死於唐軍之手,之後自己便可藉助淵氏一族世子之身份收攏家族勢力,取代高句麗王族成為大唐統治高句麗的代言人。
然而不知怎地,素來剛愎自用、暴虐無雙的父親,忽然打起了議和投降的主意……
一旦父親與唐軍達成協議,待到平穰城破之後,淵氏一族自然還是由父親做主,斷然不會落在自己手上。
如此以來,淵氏一族實際上的掌控者依舊還是父親,以父親對於二弟的寵愛,廢黜自己世子之位幾乎是板上釘釘。而一個被廢黜的世子,是絕對難以得到善終的……
淵男生即不捨得淵氏一族的權勢,更捨不得自己的小命,心裡如何不急?
面上卻絲毫不敢顯現,否則以父親的暴虐性情,說不得當場就能將自己這個“不孝子”一刀宰了……
長孫衝瞥了一眼淵男生,自然知道他口不對心,嘴上說著願意用整個淵氏一族的所有來換取淵蓋蘇文的性命,實際上恨不得現在淵蓋蘇文就暴斃而亡,由他順利接掌淵氏一族。
心中鄙夷,口中說道:“世子還請放心,大唐乃禮儀之邦,陛下更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