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脾氣一向不好,」老沈笑,「那還了得。」
「我早看開了,只要薪水是副經理的薪水,權且忍地一忍,過得一日是一日,等到實在過不下去,再想辦法。」
「金鈴子,這不像你呀。」
「我以前是怎麼樣子的?連我自己都忘了。」我仍然苦笑。
「你那脾氣最好自己攪些小生意做,叫你上班……還以為你婚後脫苦海了。」
「那裡脫得這麼容易?一切命運註定。你們好呀,你們一向不好高騖遠。」
老沈笑,「我老婆牢騷也多,老埋怨說三十多歲的人,還得北撤得如一隻彩雀似在飛機裡服侍人,多窩囊?」
我拍一下桌子,「無巧不成書,我也這麼說,都三十歲了,還得看老闆眉頭眼額,別人都享兒孫福啦。」
「太誇張了你。」老沈哈哈的笑。
我的情緒被他引得開朗起來。
「金鈴子,我明白你,你並不介意吃苦,但是要有人精神支援你,是不是?」
「誰不希望?」我用手撐著頭。
「你先生關不關心你?」
「他對我不錯,但以他那樣的出身,不會瞭解小職員的苦處。」我說:「在公司裡他支的薪水只是中等,但誰敢得罪太子。」
老沈靜默很久很久。我又再叫清酒。
「你是一向能喝的。」
「噯,從來不醉。」
他說:「這樣說來,他們不大管你?我們又可以常常聚首。」
「管雖不管,其嚕嗦無比。在公司裡,我說什麼做什麼,有上司瞪看眼煩我,在家也一樣,被盯瘋了,逃出來輕鬆一下,今天這樣已是我的假期。」
老沈像聽天方夜譚似的。「你們應酬一定很多,那裡就這樣悶。」
我不出聲。過一會兒:「別給我機會說太多。」
老沈說:「你如果悶,儘管打電話來,我的耳朵屬於你。」
我笑,「我是別人的妻子,你是他人丈夫,我對牢你訴苦,未免太過滑稽。灌男人迷煬,那是女人的天賦本領,但我還有點良知,我不忍心那樣對你。」
「有時候你太有良知,那一陣子我等著你暗示……不過你始終沒有;但子君卻不放過我,我確有過變心的企圖……是我不好。」
「老沈你真客氣,」我笑,「你哪裡會變心,你是最最老實的一個人。」
老沈看牢我一會兒,「你是越來越懂事了,金鈴子,你同以前是大不一樣了。」
「噯,現在的忍耐力不知從何而來,閒來只嘆息一句:屈曲人生。」
「會過去的。」他說!「不得意的事情是一定會過去的。」
「日子當然是一定會過去的,」我說:「怕只怕我大好的年華也跟著一去不返。」
他很風趣,「他總有起色的機會,你想想我,我卻註定要做一輩子彎背哈腰的小職員。」
「可是你用功,你努力,你發奮向上。」
他笑,「真得叫子君來聽,這些讚美之詞,她不會相信你說的是我。」
「像你這麼好的丈夫,如今是少有的。」我由衷的說。
「金鈴子,你不是酒喝多了吧?」他客氣得很。
「當然不是,這麼一點點米酒,怎麼難得到我。」
「我聽你說的話,彷佛你已經醉了似的,」他笑。
「醉?我跟你們在一起的時候,的確醉過,婚後沒喝過酒,喝酒要不講物件,酒逢知己乾杯少,要不喝悶酒,你幾時聽過兩夫妻相對喝醉酒的?」
「你現在住哪裡?」
「老地方。」
「我搬家了。」
「當然!」我點點頭,「升職後得到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