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發揮到了自己最好的水平,因為她怕他躲在某一個角落看著自己,所以,她要做到最好。
可是,演講結束了,人群也散了,她還是沒有看見他。他的電話打不通,她慌了,不顧身邊人的喊叫,往家裡跑去。她撞到人身上,然後掉下了水,又被人救了起來,她忘了說一聲謝謝,又繼續向家裡跑去。
她依舊不停地打著電話,回了家,他的手機卻在他房間的沙發上閃動著,她鬆了一口氣,原來他不是出事,只是忘了帶手機。
她還在為要不要懲罰他忘記去觀看自己開學典禮的事,樓上房間裡卻突然傳來了重物摔擊的聲音。
她知道,那是那個女人的房間。
她已經很久不喊那個女人媽媽了。她不敢喊,她也不讓她喊。
她悄悄地走了上去,雖然身上還是溼淋淋的難受,但是她想知道她的房間裡發生了什麼。她對她的一切都那麼好奇。哪怕這會給她帶來災難。
然後。沒有然後了。
她的世界在那一刻結束了。
房門虛掩著,爸爸在那個女人的房間裡。他們在爭吵。那個女人在摔東西,大聲罵著一個叫做百蓮的女人。一個她那時只覺得有些熟悉卻記不起來在哪裡聽過的名字。
她詛咒她,她說她死了活該。
她似乎瘋了。她說,是她換了那個女人的藥,讓她連孩子也不能平安生下來。
裡面的男人也瘋了。他掐住了她的脖子,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然後。
她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去偷聽了他們的對話,不是因為知道了那個秘密,而是他沒有掐死她。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她,然後眼底的憤怒變成了驚慌,他放在她的脖子上的手鬆開了。
在他驚詫的同時,她的身後,一個白裙子的女孩子也驚愣住,但更多的是恐慌。似乎是剛剛才奔跑過,臉上還氣喘吁吁地帶著潮紅。可是她不敢大聲喘氣,因為她知道那個秘密不再是秘密了。
如果一切從來的話,林乞兒想,自己會在第一次聽見那個男人睡夢裡喊一個叫百蓮的名字時,就向他問清楚,而不是傻傻地去告訴那個女人之後被她仇視地大罵一頓就不敢再告訴她了。或許她還會在每一次他無意識喊出百蓮那兩個字的時候,去她的面前炫耀一番。
看,那才是他愛的女人。你只不過是個冒牌貨,不,冒牌貨都不是。
他們沒有結婚證。只是母親臨去前讓他照顧她,順便拜託她照顧剛剛出生便沒了母親的她。那個傻女人直到死也沒有看清那個女人的真實面貌。或許她相信了那個長我三個月的女孩只是一次意外。她連指責都沒有就原諒了那個男人,也在那個女人的懺悔下重新接受了她。
或許自己不是親生的吧,或許在生下來的那一刻被那個女人調包了,林乞兒常常這樣想。否則她為什麼沒有繼承一點她的性格。她不怨,不恨,悽慘地離開了——是悽慘的吧,胃病一次比一次發作得厲害,活活餓死的,連同她在她的肚子裡都只能依靠著藥水的補充才能繼續存活——但是她做不到。她怨,她恨。所以那個男人在十五年後接受了遲來的怨恨,那個女人在那個男人離開後被她趕了出去,身敗名裂。
連同那個和她一起生活了十五年的同父異母的姐姐。
或許她也不是親生的,她常諷刺地想。若是她和那個女人一樣,或許當初自己就不會心軟,不,是施捨。
世界清靜了。
房子裡只剩下了她一個人。除了吳媽——那個對母親忠心耿耿,這麼多年一直收集那個女人害死母親證據的女人,現在已經成了婦人,一個未婚婦人——還有一隻小貓,後來那隻貓死掉了,也是餓死的。
然後。
她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