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燒鵝,我洗了澡,然後上床睡覺。
半夜起風,吹得窗戶哐哐作響。雲香睡得很死,我只好自己起來關窗戶。
風很大,一粒灰塵吹進我眼睛裡,我急忙抬手去揉。還沒關好的窗戶又嘩地吹開了。黑暗中,一隻手忽然伸過來,幫我關上。
我反手揮過去,被他一把抓住。
我忙叫:“鬆手!”
謝昭瑛送開,問:“怎麼了?”
我攤開手掌,裡面一顆白色小丸子。“癢癢藥,差點就浪費在你身上。”
謝昭瑛哭笑不得:“你什麼時候起隨身是藥了?”
我冷笑:“在我知道身邊人不可信的時候。”
謝昭瑛沒說話。他走過去點亮了燈。
我揭開桌上的紗罩:“還留了半隻烤鵝,知道你回來會餓。”
謝昭瑛笑:“還是你貼心。”
我冷眼看他啃著鵝腿,漫不經心地問:“你要回西遙城了嗎?”
謝昭瑛停下來,抬頭看我。他眼神澄明,一片疑惑,神情坦然又專注,任誰看了都會當他是君子。只有我知他老底,那就像謝家書閣下的那間老窖,除了珠寶,還有一大堆的鹹魚泡菜蛛絲灰塵。
我雖面不若桃李,卻冷若冰霜。
“還裝嗎?二哥,還是燕王殿下?”
歌盡桃花 第一卷 深庭篇 第17章 三分往事,七分未來
謝昭瑛放下鵝腿,擦了擦嘴巴:“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笑道:“皇上如此小心謹慎,虎符又是那麼關鍵的信物,若不是燕王親自來取,他會給嗎?”其實早在第一次見趙皇后時就懷疑上了,一直沒說,是因為時間沒到。
謝昭瑛不語。我還很不習慣他嚴肅的表情,就像看到喜劇演員一本正經地演文藝愛情大戲。老實說,謝昭瑛非常英俊,嚴肅起來有種軍人的沉著穩重的氣質。只是我總覺得這裡面卻有一種凌厲,稍不留神,就會被刺傷。
我問:“爹知道嗎?”
謝昭瑛說:“爹知道,但是娘和其他人都不知道。”
我說:“不知道的好。”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又問:“我以前知道嗎?”
謝昭瑛彎了彎嘴,“你只知道,我常半夜翻牆,有時候會見一些陌生人。”
“於是同我約定,要我不要說出去。”
謝昭瑛點頭微笑:“真聰明。”
我在他身邊坐下,斟酌了很久,還是問出口:“二哥……那,我真的二哥呢?”
謝昭瑛沒有看我,他的臉上籠罩著一層複雜的表情,像是雲霧罩著遠山。只是他的眼睛裡,清楚地寫著一種疼痛,似乎我的話,翻起了他什麼痛苦的回憶。
我侷促地坐在他身邊,燭火忽然輕爆了一個火花,我聽謝昭瑛幽幽開口。
“我排行老六,上面三個姐姐,五個兄長。我母親是謝夫人的庶妹,比我大哥都要小几歲,性情活潑,聰明靈巧,一直很得先帝的寵愛。我四歲那年,母親難產去世。第二年,先帝也辭世了。大哥即位。”他停了停,繼續說,“大哥對其他兄弟多有壓制,而對我,大概因為年紀小,卻十分疼愛。”
“皇上原配劉皇后,為人和善,只是多年無出。而趙氏卻生有皇長子。趙氏那時在人前乖巧伶俐,上下逢緣,位子漸漸升了上去。趙氏一家就此發跡。劉皇后病逝,趙氏理所當然地坐上了後位,皇長子也封了太子。我同太子同歲,卻高他一輩,從小一起長大。太子不像皇上沉穩智慧,也不像趙氏奸猾機敏,是個老實溫暾的人。永平五年秋,上林苑狩獵,太子不忍心射殺野兔,被皇上一通訓斥。鮮明對比的,是我設計活擒了一頭豹子。皇上當場對我百般嘉獎,我眼看趙氏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