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香雖是偏房,自打來了揚州,連府人情往來皆由她出面,也當作正室一般,又被齊粟娘拉住,便與府臺夫人、八大總商夫人一起坐了首席。
齊粟娘少與各府奶奶應酬,雖是一桌吃飯,也不過點頭為禮,說一兩句閒話,各府女眷這大半年來早已知曉,也不來擾她,自有好詩好文,好樂好玩的互相說笑打趣。
酒過三巡,對面納秀樓裡已是熱鬧了起來,爺們互相敬酒聲、行令聲、猜拳聲、吟詩說詞聲此起彼伏,中間嬌滴滴的勸酒聲、嬌嗔聲、打情罵俏聲亦是聲聲入耳。齊粟娘雖不是頭回聽得男女作樂之聲,一想到陳演也在裡面,卻不由得有些坐立不安。
好在不多會便聽得月琴聲起,將男女靡靡之聲蓋過,玲瓏雙樓飛橋兩邊慢慢安靜下來,聽得名妓動歌喉,開腔唱到:“俏人兒,忘記了初相交時候,那時節,你愛我我愛你,恩愛綢繆。痴心腸實指望天長地久,誰知你半路途中把我丟,你罷休時我不休。貪花賊,負義囚,喪盡良心騙女流,但願你早早應了當初咒。”
這一曲唱完,納秀樓裡爺們半晌無聲,顧影樓女眷們卻是笑成一片,齊粟娘掩嘴笑道:“這是哪一位姐兒,唱得這般有意思的曲兒。”
蓮香亦是笑得不行,悄聲道:“好似是蘇唱巷的梁桂林,漕司同知劉大人包的姐兒,聽說寵得不行,一月裡倒有二十日是宿在外頭,家裡的四五房妾室都看不到眼裡去了。近幾日聽說上下使錢,脫了賤籍,換了出身,就要下茶禮抬進門做偏房了。”
齊粟娘又笑又嘆。“也虧是個得寵地。才敢唱這樣地曲兒。”
蓮香忍著笑。“看。梁桂林過來了。她唱這曲兒怕是為著討好劉府裡當家奶奶。到底就要進門做小了。”
齊粟娘探頭看去。果然見得一個小丫頭扶著一個小腳美人兒從飛橋上走了過來。在顧影樓欄口跪下磕頭。“給奶奶們請安。”
次席上地漕司同知夫人一臉笑意。擺了擺手。她身後地丫頭走了上去。賞給梁桂林一對玳瑁鐲子。梁桂林身後地丫頭連忙接了。梁桂林又磕了個頭。“謝奶奶們賞。”語氣裡有掩不住地歡喜。被丫頭扶起。回到納秀樓上。
顧影樓裡侍候地媳婦丫頭們探頭探腦。紛紛嘻笑著。“快看。劉大人正給她簪花呢。梁姑娘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蕊兒上來給蓮香斟酒。亦笑道:“這位梁姑娘可算是個聰明人了。”
齊粟娘雖是聽著納秀樓上歡場之聲心煩,卻沒料到這宴上還有這等趣事,便也勉強振作精神,瞪大眼睛。
接著,舊城九巷裡大腳陳三官唱了一段二黃,雖是平常小調,齊粟娘聽著聲腔極好,見她過來磕了頭,納秀樓上倒有七八位當家奶奶打了賞。
蓮香笑道:“我這兒還預備著她的賞呢,既是賞她的人多,便也罷了。”看著半葉收起兩根碧犀簪,“她向來小心殷勤,在女眷裡頭的名聲反是比在爺們裡更好些。”
齊粟娘看了看,只覺那簪花之人有些眼熟,“替她簪花的是誰?她還沒有被人包下麼?”
旁邊汪府裡地夫人笑道:“替她簪花是揚州名士韋先生,她身價高,恩客又多,各府裡奶奶時常叫進府去,包不包都一樣賺錢。”
齊粟娘恍然,那簪花之人便是虹橋岸邊與她調侃之人,難怪有些眼熟。
第三個上場的是揚州鼎鼎大名的名妓楊小寶,齊粟娘遠遠看著,楊小寶不過二十二三歲,當真是姿容出眾,可稱得上“絕色”兩字,她兩世為人,也沒見過比楊小寶更美的女子。
齊粟娘一邊聽著楊小寶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