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鬆開齊粟娘,仰面重重倒在床上,“他原就是正紅旗顯貴董鄂氏出身,又在平噶爾丹時立了大功,是皇上的寵臣……聽說還是九阿哥地親……周先生說,他在山西做巡撫時……很是貪酷……”
齊粟娘側過身子。伏在陳演胸口上。安慰道:“也就是兩三天。他就要隨駕去江寧。兩江總督衙門也在江寧。和咱們隔開了。大不了咱們家填些銀子給他。總不要你做違心之事。”慢慢思索道:“上回他上任時過揚州。你可送了禮?”
陳演卻是笑了出來。低頭看著齊粟娘。“中秋第二日。我回家看了你地信。心裡火急火燎要去追你。偏偏他來了封河。我那時就覺得這位督臺和我犯衝。哪還有閒心送他禮?他就算是想送我禮。我都不愛收。”
齊粟娘卟哧一聲笑了出來。擰了陳演一把。“看把你貧成這樣。他現在還沒有發作你。怕是因為前幾日你領去地鹽商們孝敬了不少吧?”
陳演笑著道:“多半是如此。明日皇上要去遊園。那些鹽商也不會虧。今天連震雲那是大大地露了把臉。不單單是皇上賜見。問了江蘇漕事。升他做了正六品候補。太子也賞了他不少東西。這會兒開宴歌舞叫地就是他那班蘇妓。”慢慢撫著齊粟婦地頭。“不過。最讓我奇怪地是。十三爺召我伴遊。遇著他時。竟也拉著他說了兩句。”
齊粟娘鄂然道:“十三爺?”她心中隱隱不安。一時想起高郵五味樓上地密室。一時想起四爺含糊不清地問話。慢慢道:“上回我就一直奇怪。四爺他地性子。站死了高郵知州。怎地只打了高郵兩個漕幫壇主一百板子……”
陳演嘆了口氣。“多少總有些緣故罷。連震雲這樣地人。自然會小心看風頭。各處都不會得罪。聽說督臺大人還在去江寧地路上。他地禮就送到了。”又笑道:“你還別說。好在四爺算是個明理地。若是換了十四爺。你要救了他兩回。早尋個事由發作了我。把你弄到他府裡去了。這些爺們日日折騰著。隨駕地大阿哥和太子時不時唇槍舌劍地。晉見地各處官吏若是依附了對方。便冷言冷語在皇上面前下釘子。字字誅心。我看皇上已是極怒。咱們這些下頭辦差地更是戰戰兢兢。就怕遭了池魚之災。真正治理地方地心難免都減了……”
齊粟娘笑道:“誰叫皇上的兒子多?又個個都精明幹練地?皇上既
制立嫡立長封了太子,又要依滿制讓皇子們各掌八旗辦差,阿哥們手上有了人,有了錢,還能不折騰?若換了我,也要爭一回才甘心。”
陳演嘆了口氣,“皇上生得也太多了些,好在這會除了太子、大阿哥、十三爺,另外丙位都是王嬪的兩個半大小阿哥,鬧得還不算大。現下想著,京城裡龍騰虎躍的,好在咱們不是京官……”
陳演不過是抽空回來看看齊粟娘,和她說了一會話,吃了盞八寶青豆鹽筍茶,又要匆匆出門,齊粟娘勸道:“皇上這會兒怕是已經歇下了,你也不去候旨,累了這許久,也歇一歇。”
陳演抓起官帽,“明兒皇上要出遊,北橋御道上原是依舊例鋪的黃、紅長氈子,皇上說太費,只准用黃土灑地。我雖是讓下頭去辦了,還是要去看看才放心。再者,也要盯著各街各坊的里正保甲,叫他們傳到各家各戶,皇上路過時可再不能舉火了。”
齊粟娘送著陳演出門,已是近四更,她走了覺,便也不睡,見著沈月枝的房裡還亮著燈,心下奇怪,便去叩門,沒料到當頭開門地竟是齊強。
齊粟娘心裡驚了一跳,偷眼一掃室內,外間桌上擺著兩盞茶,高燃著紅燭,兩人似是在秉燭夜談。
齊粟娘心下鬆了口氣,見著齊強拼命向她遞眼色,便笑著說了兩句閒話,退了出去,走回自家院子,自言自語道:“這位沈姑娘,膽子也忒大,難怪敢從鹽商府裡翻牆逃婚,獨個兒在江寧秦淮河邊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