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瑤先從包裡取出一些錢,交給了媽媽:「六百是收的三個月房租,四百是我的工資,三百五十八是公司這個月的撫卹金,一共是一千三百五十八,你收好了,莫大意弄丟了。」
然後,她又拿出個紙袋,道:「這裡面是哥哥的藥,他人呢。」
「天天就知道在那下棋,昨天,磊磊他媽來接磊磊,幾句話沒說對路,他就開口大罵,最後把人家給的兩百撫養費也撕了,我撿起來粘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能用出去不。」說著說著,老人又哭了起來。
「沒事的,媽,嫂子明天下午就會把磊磊送過來,不會耽擱他上學的,那錢你等會給我,我去銀行看看,肯定能換個新錢,以後呀,嫂子給的錢,別再經我哥的手,哥也是的,離個婚就非得把嫂子當仇人,嫂子也不容易。」
推開右側那扇門,昏暗的,紛亂至極的屋子裡,摻雜著潮氣、酒氣、煙味,還有一股說不出的汗味和騷味
一個雙腿截肢的男人,正坐在床上,邊抽著煙,邊在一張圍棋盤上擺棋,他頭髮蓬亂,鬍子拉碴,那股難聞的味道就是從他身上發出的,估計是很長時間沒有理過發,刮過胡,洗過澡了。這應該就是戴瑤的哥哥戴川,周序突然也有了想哭的感覺,為戴川的不幸,也為戴瑤的不易。
「哥,這是周序,他來看看你。」戴瑤小聲道
「我很好,不需要人來看。」戴川頭也不抬,目不轉睛的繼續看著右下角。
周序只瞄了一小會,便知道戴川是自己和自己下,現在黑其佔著優勢,但右下角的死活他可能還一時看不清,正在計算著。
「這塊是雙活,下完就可以收官了,黑小贏幾目。」周序是盛陽建築學院的三屆圍棋冠軍,只有大一那屆,他故意輸給快畢業的師兄,得了亞軍。
「明明黑差一氣,怎麼會雙活。」戴川左右手來回倒著黑棋子,還是不看周序。
周序也不客氣,抓起一粒黑棋就下:「現在是黑棋走吧。」
戴川想了想,落下白子,周序緊跟著又下一黑子,戴川瞧了許久,面露驚異,想必是他沒料到周序會下在那裡,思考了半天,他才又落子。
十手之後,戴川終於抬起頭,鄭重的看著周序:「你說的沒錯,是雙活。」
戴瑤張大了眼睛,她沒想到,周序竟然用圍棋撬開了哥哥的嘴,要知道,這一年多來,他說的話可能還沒有一百句,外人他是根本不搭理的,就算是鋼廠工會的人來看他,他也是愛理不理。
「來,我們下一盤。」戴川開始撿棋盤上的子。
「下棋可以,但我們得有個賭注。」周序道。
「什麼賭注?」
「我贏了,你陪我去泡澡,我輸了,賠你五百本小人書。」
「成交。」
定情
回來的時候,沒有睏意的戴瑤還是把頭靠在周序肩膀上,說來也怪,每次戴瑤都是去的時候暈車,回來不暈。
「周序,你真是太厲害了,圍棋都能下得贏我哥,他以前可是號稱打遍鋼廠無敵手的。」戴瑤眼中滿是景仰。
「我家鄰居是上海知青,夫妻倆都是地道上海人,男的早年進過市圍棋隊,我上五年級時,他離了婚,老婆帶孩子回了上海,然後,他就總來我家蹭飯,作為報答,教了我幾年的圍棋,後來,廠子不行了,他也回上海去了。」戴瑤身上的幽香,令周序頗有些心猿意馬。
「還有,你怎麼知道我哥迷戀小人書呢,你真的是周半仙啊。」
「這個簡單,你哥屋子裡那麼亂,唯有床頭兩本小人書被塑膠膜包著,一看就是七十年代的,竟然有八成新,說明你哥很愛惜。」
「你又怎麼曉得是七十年代的小人書。」
「一本是《山中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