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沒想到,白塔這個真正的元代古蹟被一排新建的仿明清酒樓掩蓋得只露出個塔尖,他下意識踮起腳依然還是隻能看見那白塔的塔尖部分,於是,他的煩悶和無聊又新增了沮喪的元素。
一輛雙層公交車慢吞吞如蝸牛般爬過來,擋住了他望向對面的視線,倒映在他瞳孔上的塔尖消失了,如同美麗動人的月亮被可憎的天狗全部吃掉。人有時候會突然升起毫無道理的倔強,周序此時就是如此,他加快腳步跑到公交車前面,他鬼迷心竅的非要再看看那個塔尖。
整條街道完全被大大小小的汽車堵死,喧囂的嗽叭聲起此彼伏,無處不在,這是周序半個月來遭遇的第二次大堵車,上回堵車令他的心理產生了揮之不去的陰影,他理所當然的把堵車和即將發生不好的事情聯絡起來,上一次害得汐汐差點沒進十九中,這一次呢,會不會是那座白塔要倒掉呢,周序越想越擔心,越想越難過,如果這條美食街,甚至整個三江城缺少了這座白塔,那麼這個城市曾經以往的厚重美就不存在了,三江就會變得輕浮可笑。
他更努力的向對面凝視,他希望他的凝視能讓白塔安然無恙,他欣慰的看到他成功了,因為塔尖還在,白塔就應該還在。
仰望太久的結果是脖子痠痛難忍,他低下頭,視線隨之轉移到主宰了道路的汽車上面,大同小異的汽車在周序眼裡沒有任何美感,只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汽車就代表著現代化,周序並不反對現代化,他只是反對現代化完全遮蓋了城市的的過去。
在交警的努力下,鋼鐵長龍終於動了起來,但好景不長,因為雙層公交車後面發生了四車連撞,整條美食街又陷入了動彈不得的局面。
出來時間夠長了,電話就是打給火星人也該打完了,周序只能掉頭回去,他搖頭苦笑,只希望羅聰別再邊嚼著動物的肉邊談他對動物的柔情蜜意了,這實在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四輛事故汽車的主人和乘客都下了車,有凶神惡煞般吵架的,有愁眉苦臉打電話的,還有神情自若愛咋咋地的。
當神情自若的那個女人和周序的視線無意間撞到一處時,女人瞬間從神情自若變成了神情恍惚,而周序的腦袋裡像被灌入了硫酸,銷毀了他對空間和時間的所有感知。
是的,這個世上能讓周序變成這個樣子的女人只有一個,她只能是林婭楠。
而林婭楠萬萬沒想到,她和這個男人跨越了十三年的對視依然有著魔幻般的威力,她在周序怎麼藏也藏不住的溫存的注視下癱軟了,進而沒了一絲力氣去阻止淚水流下來,然後,她哭著哭著便笑了。
林婭楠帶淚的笑容讓周序「活」了過來,他臉上的肌肉終於感受到了神經的控制,然後立刻回報了林婭楠合乎禮儀的微笑的經典式樣,只不過淚腺似乎有著自己的判斷,於是,他笑著笑著便哭了。
周序帶笑的淚水反過來讓林婭楠恢復了一半的力量,這就足夠了,她慌亂的拽開車門慌亂的坐了進去,隨後慌亂的關上了車門,關門的瞬間她收起笑容狠狠瞪了周序一眼,像個兇惡的小巫婆,以目光為刀,再次從周序心頭挖下一塊肉來。
「周經理,我尋你半天了,什麼樣的電話能打這麼久,我掐指一算,應該又是為情所困吧,你看,你看,還掉眼淚了呢。」羅聰指著周序哈哈大笑。
羅聰剛才給周序打了個電話,周序那個時刻怎麼能聽得到呢,那個時刻,除了林婭楠,世間所有的事已經完全被周序置之腦後,但羅聰下午還有緊急事要處理,他只好出來尋找周序。
「剛才被沙子迷眼了,弄了半天,沒事,我們繼續吃肉去。」周序揉揉眼睛道,隨後轉身和羅聰離去,他們回到桌子前,周序學著羅聰的樣開始大口吃烤肉,一串接著一串的吃,把口腔和喉嚨塞得滿滿當當,他希望那些上傳給大腦的油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