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劉非林這時卻並不示弱,朗聲道:“三年之錢是沒有,朝廷詔令救災、修水利,已用過不少。蘇大人在時,浚清西湖,重修六井,雖然是惠民之舉,也是要用錢的。州府也因此問各縣借調過一些,借據尚在,大人可以查證的。”
石越見他如此,倒不由一怔。他本意並不是想打貪官,現在首要之任務,還是恢復生產。天下承平已久,清廉的官員不能說沒有,但官員們絕對是魚龍混雜——貪汙腐敗畢竟是無論民主或專制都不能徹底解決的問題,他就算用自己的威權壓得屬下暫時清廉,但是隻要他前腳一走,後腳必然死灰復燃,這種人治下的清廉,意義相當有限。至少以輕重緩急而論,現在的確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他不過想借此一面威懾群僚,讓他們對自己有所畏懼;一面引出自己的辦法來,以減少反對之意見。
他見劉非林倒還磊落,微微一笑,借勢轉換話題,道:“本官自然是信得過劉大人和眾位大人的。”
眾人心裡暗罵:“只怕未必,要不然如何派人偷偷查常平倉?”可是聽到石越這麼一說,知道他至少暫時無意追查,心裡也可以把心放下一會兒,算是略略出了一口氣。
這口氣剛剛出完,卻又聽石越朗聲說道:“不過本官也希望眾位大人信得過石某才好。在下給眾大人十天的時間,各位把本縣錢糧,受災情況,恢復生產狀況一一如實報來,若有良策,亦可附上,只需不加隱瞞,有什麼事情,本官都替大家一一承擔了。不過若是有人有所隱瞞,他日被本官知道,那便是禍福有命,還請自求多福。”
“此次多虧了二叔幫忙。”石越笑著親自給唐甘南敬上一杯茶,一邊溫言說道。
唐甘南連忙站起來,忙不迭的說道:“不敢當,不敢當。”一面小眼珠溜溜的打量著知州府內石越的客廳,很寬敞的大廳,陳設得很雅緻,完全是蘇軾之前的佈置,沒有改動分毫。十天前當石越差陳良問他要人的時候,他二話不說,便把最好的賬房給派了出去,做為一個商人,他自然知道石越對唐家的意義。
“此次請二叔來,一來敘敘舊,二來是事想請教二叔。”石越自己回座坐了,笑著望了司馬夢求和陳良一眼。
第十四章 汴京·杭州(20)
司馬夢求笑著點點頭,對唐甘南說道:“大人本來想用州縣儲錢去外路買糧,再以糧食為工錢,招募百姓興水利,修驛道,恢復生產。託杭州大小官員所送禮金的福,去兩準福建路買早熟稻種的隊伍已經出發了,但是買糧食的事情,卻不免有種種顧慮。一來財力不足,算上運糧路上消耗,回來後也不過杯水車薪;二來以兩浙路產糧之區,大人一上任就出境買糧,只怕會有種種議論,也不可不防。唐二爺在杭州已久,熟知種種情弊……”
唐甘南聽他說完,立時笑道:“其實不必出境買糧。兩浙路並非無糧,各地士紳大族,藏糧之多,只怕大宋無出其右者。不過是他們不肯出賣,有些人就是想坐待高價罷了。”
“二叔可有良策?”
“子明,此事我也沒有辦法。士紳豪族的勢力根脈連結,上可通天,下可入地。他們既然不肯賤賣,誰又有辦法讓他們賣?除非出他們想要的高價,可那樣一來,和往外地買糧,花費上也就相差無幾了。”
“哼!”石越把茶杯往桌上一頓,冷笑道,“國家還有‘和買’之律,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個上天入地之法。”所謂“和買”,就是政府以強制性的價格購買百姓的物品。
“萬萬不可,大人。”司馬夢求和陳良幾乎是同時出聲勸阻。
“有何不可?理在我這裡,怕他們何來?還是杭州兩浙,有什麼了不起的皇親國戚?”
“大人,天下士紳皆是一家,兔死狐悲,狐傷同類。大人方上任地方,如果強買士紳的糧食,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