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裡,我忍不住往車廂方向靠了靠。不讓我跟進去,聽壁角,總不犯法罷?
裡頭兩人的談話似進行得十分愉快,病鬼王爺的聲音中甚至摻進了些許笑意。
“想不到果然是先生。本王原以為聽錯了。畢竟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可是一聽誦經之聲,本王便肯定無疑了。”
“王爺真好耳力。”優羅難無論處於何時何地,都一樣的淡定自若。
“王府侍衛身上,統統穿著印有徽紋的衣服,以先生過目不忘的本事,豈會認不得?”聽口氣,王爺在挑不是了。“若本王不與先生相認,先生就要同本王錯身而過了麼?”
我聽了,忍不住仔細研究車伕身上一套青色行頭。果然,上好府綢的勁裝在襟角以天青色印染著福祿壽喜的“壽”字,長長的變形藝術體,倒似一款團花小印。壽?“壽王?”
車伕和象關公一樣的鬼一齊齊瞥了我一眼,彷彿我說了什麼大逆不道、大不敬的話似的。
我立刻閉上嘴巴。怎麼可以忘記,古代帝王將相是不允許平民百姓直呼名諱官諱的。
斂下眼瞼,我繼續聽我的壁角。
古時的隔音技術還真不是普通的糟糕,完全沒有效果,兩人的談話清晰地傳入耳中。可見隔牆有耳這話其來有自。
“二十年未見,先生風采依舊,絲毫未見老態。本王好奇得很,先生莫非真乃天人臨世?歲月流逝,竟容顏不改。”壽王的口氣聽不出是羨是妒。
我也很好奇呢。三年來,在古代這樣艱苦的環境裡,我本就不算太細緻的面板粗糙不少,頭髮分叉。即便如此,我還長高了大約三公分,體重似乎也有增加。證據是我當初穿到古代來的那件儒袍的肩窄了。
然而三年來,在優羅難身上,我幾乎看不到任何歲月流逝的痕跡,時間彷彿在他身上停滯不前,就此駐留。現代女性如我那繼姐,每天用OLAY和SKⅡ保養面板,吃各色排毒清腸的食品,也無法阻止臉上細小皺紋和雀斑的滋生。
完全不曾使用這些東西的優羅難,卻始終丰神如玉,不見半點老態。
不曉得他有什麼秘方。如果有,拿出來量販,想必可以發達罷?
但若果沒有,我也並不意外。
“王爺相信鬼神?”
我聽見優羅難這樣反問壽王爺,幾乎忍不住失笑出聲。想不到他這樣會打太極拳。好在我總算是忍住了,否則,不曉得裡頭的那個王爺是不是會叫人把我拖出去砍了?
壽王似乎也無意繼續追問下去,兩人都靜默下來。
良久,壽王略形虛喘的聲音再次響起。
“先生二十年前說,若本王不茹素持戒、清心寡慾,便活不過而立之數。如今,本王而立之年將至,先生是來履約的麼?”
“王爺說是,便是。”優羅難始終悠淡如初。
我大是歎服,優羅難這招人動我不動的大明法王的功夫,實在高明。比消極不抵抗還要高深,值得學習!
果然,壽王聽了,再不說什麼。車廂內,沉寂下來。
馬車在尚算平坦的石板路上前行,偶爾顛簸。
我已經抑下強烈的嘔吐慾望,有精神打量四周。
京城畢竟是天子腳下,果然與金陵城外的小鎮不同。繁華鼎盛、巷陌交織、人潮洶湧。
馬車在我鄉下人進城般的東張西望裡,漸漸接近一片高大的紅磚牆。
我望著這一片紅牆,漫無邊際地想,讀書時曾看過“樹矮牆新畫不古,此人必是內務府”的詼諧語句。不過看眼前這片綿延無盡頭的古牆,以及牆頭內遠遠可見的參天古樹,我暗暗忖度,此間的主人,想必不是爆發戶。
果然新仿做舊是無法達到這種因時間的流逝而造成的歷史感的。我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