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的書房,看著眼前明滅的燭火之時,他知道,一切,變得太多太多了。
他這次回宮,先去龍陽宮請罪,就是想要彌補華雲清為他造成種種不利,不管最後夏桀如何處置他,只要他虔誠請罪一事,傳入朝堂,至少,會讓御史清流改變一些看法。
可夏桀偏偏什麼都不做,這樣的大度,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這位叔父,和他之間,十年相處,早已練就駕輕就熟的彼此虛偽,誰都想要籠絡更多的人心。
可是,對於華雲清,他本有準備,夏桀會藉機斬掉他的一隻臂膀,華家,會就此淹沒在朝堂。華家屹立朝堂百年不倒,掌管大夏兵權,但此次,華長空為了華雲清之事趕回京中請罪,只要能夠留下華長空,而且是名正言順的留下華長空,華家就是一盤散沙,華家的兵權,就會收到夏桀的手中。但夏桀,同樣什麼也不做!
這叫他看不懂,他當初敢上摺子,就已經抱定壯士斷腕之心了,難道夏桀居然會放過這樣的良機?
華雲清留在宮中,不關不放,又是為何,夏桀,到底享用華雲清做些什麼,難道華雲清傷了漪妃,夏桀還會想要放過她!
漪妃二字在腦海之中浮現,夏雲深就感覺到了心臟處傳來尖銳的痛感。
他想到了今早的那道聖旨,碧如歌,賜給廉親王為妃,生子為漪妃試毒。朝野譁然,有御史上奏,碧家女不可再入皇室,但被駁回,也有朝臣勸誡,以親王之子為皇子試毒,恐遭詬病,可都被駁回。
夏雲深苦笑,他當然明白試毒之意,也終於清楚,當初他的那些懷疑,都已成真,夏桀,果然愛上了竇漪房。1
可為何他希望能夠左右夏桀心緒之人終於出現,他的心,卻沒有半絲喜悅。
漪房,漪房,你我,終是錯過。
眼前重又浮現那張絕色的臉,夏雲深走到桌案之前,提筆,濃墨稠稠,運筆如飛之下,是一個女子的面孔隱隱浮現。
筆收,夏雲深看到自己一揮而就的畫卷,凝視半晌,指尖緩緩摩挲過畫中女子的眉梢眼角,全身都宛如浸泡在苦水之中。
漪房,漪房,你對他失望了,是不是,你等著我,我會救你,我會幫你,總有一日,我會讓你光明正大的留在我的身邊,江山我要,你,我更不會錯過。
微風吹來,畫卷的一角,掀起波動,夏雲深以手摁住,眼角一片溫潤。
夏雲深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可卻只有片刻的安靜美好,就響起了敲門之聲。
“太子殿下,宮中傳來訊息,漪妃娘娘,病危了。”來的侍衛,跪在地上,心裡,對於這個訊息的稟告,不知道為何,竟然有絲忐忑。
“什麼!”
手驟然收緊,畫紙被捏成一團,剛點過硃砂的畫紙,將夏雲深的手,也染上了一絲鮮紅。
面對夏雲深明顯的情緒大變,侍衛靜默片刻,終於有些瞭然,重又道:“殿下,宮中傳來訊息,漪妃病危。”
轟然一聲雷動,一拳重重揮下,從來被人看做溫雅男子的夏雲深,此時畫作惡魔,神情狠厲無比,眼前的硬木長桌剎那間化為齏粉。
侍衛不敢抬頭,卻在心中暗歎一聲。
早就看出太子對漪妃的不同尋常,可如今正是關鍵時刻,為了保太子妃平安降下嫡子,他們已然損失太多明面上的勢力,可偏偏太子妃還闖下此等禍事,將他們陷入困居,如今太子若是再為漪妃動了心思,只怕……
但這些,他都不能說,也說不得,太子看上去溫和,可又豈是善於之輩。
“將青山居士送入龍陽宮中。”
“太子殿下,青山居士身份特殊,若是送入宮中,只怕……”侍衛大驚失色,他沒想到,自己的主子,為了一個得不到的女人,竟然會要交出這樣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