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寒意,渾身雞皮陡起,心縮成一個實體的肉球兒,整個人慢慢地變成了冰砣兒……
東方泛白,曙光熹微,章遺世開始翻身、囈語,我知道他快醒了,才慌忙逃離出去。
逃,逃,逃!!!又是逃!我要逃到什麼時候是頭?我要逃到什麼地方才能了事?。 最好的txt下載網
六 “白色恐怖” 千軍萬馬困弱女 (一)
1990年4月22日 星期日 天氣陰
晚飯後,我正於燈下學習,在母親房間看電視的侄女小姝喊我過去。我過去一看,熒屏上兩個全身戎裝臂佩“紅衛兵“袖章的少年,正用武裝帶抽打面前的一個低頭彎腰的老人……
我的心像被巨斧劈成了兩半,一陣劇痛……
“姑姑,真實不真實?”
“……”我無語。一是無話可說,二是說不出話來。
“當時是這個樣子嗎?這就是什麼‘文化’的‘大革命’?這就是‘浩劫’?”
“小姝!你是什麼意思呀?啊?你是笨蛋,混蛋,還是壞蛋?”我轉身離開了母親房間。
我仰臥在自己的床上,望著天花板默默流淚。是。真實。那年月確有這樣的情形,而且還不少見。那些瘋狂的紅衛兵應該受到鞭笞,讓他們記住歷史的教訓。但是,人們可曾想過:如今一些不瞭解那段歷史的人,如小姝之流,已經把“浩劫”和紅衛兵劃上了等號,這對“浩劫”的認識絕對是個誤區,為什麼會這樣?還有,人們可曾想過:那些紅衛兵看到這一幕時心中是什麼感受?僅僅是痛悔嗎?不,一定不。他們在痛悔的同時還有痛恨。痛恨那個時代。那個時代給他們的身心烙上永遠的恥辱、永久的傷痛,讓他們一輩子不得安生。還有,他們也會感到委屈。不是嗎?誰讓他們變成那個樣子的?又誰對他們負責?老鼠,人人痛恨、個個喊打。作為老鼠個體,它有什麼辦法?先祖遺傳給它“咬”的天性,願不願意由它嗎?至於糟蹋糧食,那種動物不需要食物?人類嗎?豬、牛、羊作為祭祀的犧牲品,可有人想過它們也是生命?可有人問過它們願不願意犧牲?我本人屬於自覺自願地為“信仰”、“主義”獻身、犧牲之人,但那必須是我崇尚的、名副其實的信仰和主義,絕非其他任何東西!我又不自覺地去翻那頁陳舊的學生時代的破爛歷史……
那段畸形的經歷就像長在我身上的大毒瘤子,不定什麼時候不定被什麼東西觸了一下子、碰了一點兒,什麼時候就發作,就流膿,就淌水,就滋生,就擴散。我久受其害,也曾多次痛下決心,多次動大手術,可就是切不淨、割不盡。也許是柳葉刀質量低劣不夠銳利,也許是操刀人的技術不夠高明,抑或是手術方案不盡合理,從而影響了預後。還有一個可能就是現代科學還不夠發達,尚無根治的辦法。
夜深人靜,那可惡的毒素又漫延,氾濫。於是,我的腦神經被毒素感染異化,與我本人分庭抗禮,幾個回合,幾次搏鬥,我竟然做了俘虜,被其擄入時間隧道,被其帶回逝去的歲月中……
一九六六年六月八日,我貼出了我的《一問校黨委》。這是我的真正的第一張大字報,也是醫大校園第一張把鬥爭矛頭直接指向學校最高司令部的大字報,也是“文化”的“大革命”發起人想要的那種大字報。區區兩千字,整個醫大校園就炸了營了。當晚整個校園一直燈火通明,無論對其持何種態度的人,差不多都徹夜無眠。那情景大約不比昔日美國的原子彈在廣島、長崎爆炸差多少。首先校黨委慌了手腳,他們如臨大敵,緊急召開黨委會,研究對策。然後再召集學校各級領導,直至學生輔導、學生幹部開會。要求他們相信組織,相信黨;要立場堅定、旗幟鮮明;要穩定群眾的思想,尤其是學生的思想。因為這些年輕人思想活躍,腦子裡沒框框,頭上沒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