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契合境界這兩個字,專門將這堂茶席課擺到沉月潭中,且讓一派冬色的沉月潭在兩三日間便煥發濃濃春意。其實說真的,在他心中,境界這個東西又值得了幾斤幾兩,多半他是覺得這麼一搞,算是給自己找了件事做好打發時間吧。在這一點上,她將東華看的很透。
但鳳九今日記錯了開課的時辰,破天荒的竟然來的很早。
沉月潭中杳無人跡,只有幾尾白魚偶爾從潭中躍起,擾出三兩分動靜。鳳九凝望著水月白鷺的樹上上新冒出來的幾叢嫩芽,打了個哈欠,方圓十里冰消雪融,純色宜人。她沒有別的事情可做,幾個哈欠後理所當然地被濃濃春意拂出幾分睡意來,一看時辰似乎仍早,繞著潭邊溜達了一圈,撿了處有大樹擋風又茂盛柔軟的花地,打算幕天席地的再睡個回籠覺,順便繼續思索如何順利盜取頻婆果這樁大事。
躺下不乏片刻,就聽到一陣腳步聲漸近。耳中飄進那個聲音時,鳳九以為尚在夢中還沒有醒來,恍惚好一陣才想起,自己剛躺下沒多久,根本來不及入睡。這個聲音的主人,在回憶中想起她時,只覺得已成為一個微不足道的符號,現在才曉得符號要逼真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聲音的主人真是姬蘅,鶯啼婉轉與三百多年前毫無二致。鳳九不明白,為何她的面目身形都在記憶中模糊,唯獨聲音讓自己印象如此深刻,深刻地姬蘅她剛一喊出“老師”這兩個字,自己就曉得是她。
既然姬蘅喊了一聲老師,來人裡頭的另一位自然該是東華。
鳳九小心地翻了一個身,聽到幾聲窸窣的腳步後,姬蘅接替著方才的那個稱呼續道:“老師今次是要煮蟹眼青這位茶嗎?那麼奴擅自為老師選這套笑芙蓉的茶器做配吧。雖然老師一向更愛用黑釉盞,顯得茶色濃碧些,但青瓷盞這種十峰翠色襯著蟹眼青的茶湯,奴以為要平添幾分雅淡青碧,也更加映襯今日的春色。”東華似乎嗯了一聲,縱然算不得熱烈的反應,但鳳九曉得他能在檢視差距中分神來嗯這一聲,至少表示他覺得姬蘅不煩人。不,傳說中他一直對姬蘅有情,那麼這一聲“嗯”,它的意思當然應該不止這一層,說不準相當讚賞姬蘅這一番話裡頭的見識呢。
鳳九在偷聽中覺得,這真是一場品味高雅的談話,自己一聲恐怕都不能達到這個境界,同時不禁抽空為小燕扼了一回腕。小燕這種飲茶一向拿大茶缸子飲的,一看就同姬蘅不是一路人,且姬蘅竟然還曉得東華煮茶時喜歡用黑釉盞。雖然小燕覺得自己最近很有戲,但鳳九誠心實意地覺得他很懸。說起來,她最初從小燕處確認了東華用情的那個人是姬蘅時,當然很震驚,但今日猛遇姬蘅,看著他倆居然重新走到了一起,心中竟然也不在有什麼起伏。我覺得時光果然是一劑良藥,這麼多年來,自己終於還是有所長進。
透過後可曼殊沙緋紅的花盞,這一方被東華用法術變換了時光季節的天空,果然同往常萬里冰原十分不同。鳳九抬手擋在眼前,穿過指縫看見,巨大的花盞被風吹得在頭頂上搖晃,就像是一波起伏的紅色海浪。她被湮沒在這片海浪中嗎,正好將自己藏嚴實。
前途準備茶事的二人方才說了那麼兩句話後很久沒有聲音,鳳九閉上眼睛,一陣清風后同窗的腳步聲三三兩兩聽到些許,但都是輕緩步子,應該是來搶好位置的姑娘們,看來時辰依然早。昨晚冥思的有些過,此時很沒有精神,她正要抓緊時間小睡一會,忽聞得斜前方不經意又冒出來一串壓低的談話聲。白家教養小輩雖然一向散漫,但家教不可謂不嚴,聽牆角絕不是什麼光彩事,鳳九正要籠著袖子捂住耳朵避一避,鶯聲燕語卻先一步嫋嫋娜娜的飄入她的耳中。
這兩個聲音她印象中並沒有聽過,稚氣的那個聲兒聽著要氣派些,清清脆脆地詢問:“白露樹下坐著擺棄一隻瓶湯的就是潔綠喜歡的東華帝君?我聽說大洪荒時他便自碧海蒼靈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