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瞳卻是自嫁了李安,鮮少露面。今日銀製盔甲全數上身,他身後將士兵甲生寒,帶著騰騰殺氣,偏他面上笑容溫煦:“尚書大人這是說哪裡話?今日適逢宮中突些譁變,聖上安危難測,我等身為臣子,自然有義務保護忠勇候的家人!”
英洛回過味來不由咄咄反詰:“你是說宮中鉅變與我家忠勇候有關?聖上安危難測?我家候爺還生死難測呢?”
鍾瞳凝目,頰邊笑窩收起,冷冷道:“本宮身為皇女夫,難不成會捏造一個謀反的罪名來栽贓不成?”
英田跨前一步,反手將英洛穩穩按在身後,鎮定道:“下官倒不是疑皇夫誣陷,只是皇夫也說,現在宮禁內情況難明,若一意推了給我家賢婿,倒也有失公允!至於謀逆乃抄家滅族的大罪,還望皇夫明察,切莫寒了忠賢之臣的心!”
“誰忠誰賢,這話一時之間倒難以定奪!還請諸位稍安勿燥,在府中滯留兩日,但等聖上無虞,若與周將軍無涉,本宮必親來請罪!”說罷一聲令下,門外兵士如狼似虎,將英府眾人推進門來,豁朗一聲,關上了大門,門外火把沖天,直照得半天夜空色澤瑰暗濃霾,令人心生憂懼!
衝冠一怒(三)
宣熙元年的八月十七日,長安城內戒嚴第三日,南衙府兵與北衙禁軍殺伐不斷,廝鬥不休,最終南衙府兵敗下陣來。而英府,亦在南衙府兵包圍之中。三天之內,華徹遣手下無數次豈圖進宮刺探,無奈此次宮中戒備森嚴非常,折損幾十人之下依然不能進宮。連英田亦疑惑,章西江此人非善謀之輩,而整個皇宮卻被他排兵佈陣,防守的如鐵桶一般,卻是得哪路高人指天?著實讓人不解。
而鍾瞳,自那日來過之後亦未曾再來,據華徹的暗人來報,長安城內,亦被南衙府兵掌控,皇宮此際便成了海上的一座孤島,禁軍唯有奮力拼殺,方能有一線生機。
英田沉吟不決,對目前混亂局勢亦觀之不明。卻聽得外面苗家四女銀飾叮咚,笑語喧歌而來,皆目露不解。四人當先推門而來,中間擁著夏友,他手中拿著的,正是人皮面具。自英府被圍,他亦是幾日窩在藥房不見。
但見他上前一步,道:“爹爹,眼見局勢不明,我與洛洛皆是亂軍之中廝殺過的,尚有一線生機,但爹爹跟姨娘卻是從未經過殺戮,我這裡趕製的幾副面具,還請三弟保護爹爹與姨娘,還有喬離開此地,易早不易晚!”
英田凜然道:“老夫豈是貪生怕死之輩…二妹與喬兒還是隨徹兒離開此地吧?”
哪知燕婉眸含柔情萬斛,搖頭道:“自姐姐離開,婉兒便發誓要照顧姐夫與一雙孩兒,姐夫在哪裡,婉兒便在哪裡!”
一屋子的人俱都怔在那裡,決想不到平日溫婉內斂的燕婉能在此際說出這樣的話來。生死關頭,此言卻也教英田心中柔軟非常,素來溫雅如故的尚書大人今日難得男子柔腸,柔聲勸道:“二妹,你隨小徹離開,英府闔府上下若能躲過此劫,我倘若活著,必來迎娶你!我既為父,總不能教孩子們以命擋在前面吧?”
燕婉心內又歡喜又酸楚,珠淚簇簇,凝咽道:“我若留在此地,必帶累了孩子們。那婉兒就先離開此間,我會等著你來!”
她身旁的丫環卻是自小隨侍的,得聞此語,雖在大劫之際,亦眼含雙淚,連聲道:“恭喜小姐!賀喜小姐!”
事既議畢,英田又自堅決,留在此間的除了家下老僕,唯有英田與英洛兼夏友三人。苗家四女換了漢家女子服侍,隨護在燕婉與英喬身側。英喬病自懵懂,被夏友按在椅上,換了面孔。
華徹將英洛拉至一旁,不顧夏友凜凜眼刀,歉然道:“洛洛,我本想留下來與你共生死,但…姨母與兄長之安危,若我不能親去照管,總歸不能放心。我手下這些人,其實連我自己亦不能盡數相信……你……要好好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