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到處亂竄的德行,秦之餘忽然想到,黎三思在京城的那個兒子也該是他這般年紀了,也不知他死後,那小子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秦之餘眼中難得浮現出一絲溫柔,他摸了摸兒子的頭,輕聲問道:「南歸,此次回去京城,也許十年、二十年都不必再回大漠,不必再憂心夜裡戎狄犯邊,趁你熟睡時一刀剁了你的腦袋,覺也能睡的安穩些。」
小南歸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靜靜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爹對你沒什麼期許,也不會苛求你什麼,只有一點要你牢牢記住,南歸,你是武侯之後,是頂天立地的男兒,等你入了京城,要替爹,也是替爹的一位故人,守好一個小哥哥。」
從那時起,秦南歸潛意識裡就刻下了要保護這個素未謀面的小哥哥的念想,數日之後,便是他與黎嬰的初遇。
秦之餘謊報了入京的日子,提早一天趕到了帝都外,深夜到往還未竣工的譽陵外圍,掘了黎三思的墓。
羨宗在生前給了那人足夠的恩寵,死後也願讓他陪侍身側,比墓主更早享受皇陵的待遇,可見他這一世權臣做的不虧,唯獨可惜在了死的不明不白,估摸著他自己都沒有料到會這般突然,否則也還在手信中提到一二才是……
「黎三思,告訴我,你是怎麼死的……」
阿硯對著棺槨拜了一拜,也沒猶豫,上手就撬開了長釘,隨著清脆的一聲,棺蓋應聲而起,撲面而來是一股刺鼻的惡臭。
秦之餘用帕子捂著口鼻,不著痕跡地朝裡面死去多時的那人翻了個白眼,「很好,看起來不是毒死的。」
阿硯一臉茫然,他又解釋道:「毒死入體可保屍身不腐,一個月前我收到了朝廷的訃告,如果那是他真正的死期,遺體的腐化程度是正常的。」
說罷他丟了帕子,隔著蓋屍的厚綢摸了摸下面的遺骨,並沒有覺著手感過軟或是過硬,皮肉與骨骼也都正常,說明並沒有遭受鈍擊斷骨的重傷。
最後一步,他掀開綢子,看到了已經入土為安的黎三思。
這些年他似乎老了許多,又或是死後浮腫,才會呈現出眼袋下垂,肌膚鬆弛的表象,體表是死者常見的青灰色,應了他此前的猜測。
「黎三思,你是怎麼死的……」
面對死去多時的故友,秦之餘心緒難平,一時下手也沒了輕重,顫抖的手拉住那人的衣領便扯了開。
黎三思的身子已經腐化,尤其是右胸上一道不及寸長的傷口,和爛掉的屍斑混在一起,看起來很不起眼。可當秦之餘輕輕剝開傷口,卻發現了陷在皮肉裡的銀灰色兇器。
傷口周圍有著大片的淤青,幾乎侵佔了半具身子,雖是深淺不一,卻並不像遭受暴力後產生的傷痕。
這是……
他看了看雙目閉合,牙關緊咬的黎三思,嘆息著拍了拍那人的手,算是對死者的安慰,隨即二指探入傷口,夾出了異物。
照著月光,能清楚看出那是把斷了柄的刀刃,表面生了斑駁鏽跡,足有半尺長,是巧妙避開了肋骨,橫插在那人胸口的。
足以見得,黎三思並不是所謂的憂鬱而死,他是被殺的。
秦之餘斂好了那人的遺容,命阿硯處理好一切,當晚便孤身入城,見了姜霧寒。
他將查到的死狀告知大夫,對方的回答卻是出乎意料,「刀子插在身體裡,只要沒有造成臟器破裂,都無性命之憂。此前在下曾救治過一位老農,他腿腳不好,走路蹣跚,一失足摔在了鐵釘上,釘頭次進胸口,穿破了心臟,可他沒有當場斃命,甚至活蹦亂跳的來找我求救。」
「是何道理?」
「異物刺入的角度,深度,力度都有說法,只要不影響臟器的正常運作,便不會立即死亡。我與那老農講清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