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不是說笑,入閣之後,戚晏褪去了少年人的稚氣,更多了幾分文人風骨,或許是有蕭紹撐腰,他無須結黨鑽營,只需學他父親,做個清流純臣,他的腳步從塞北走到江南,歲月除了在他臉上平添穩重,什麼也沒改變,如一壺越品越醇的好酒,此時年紀正好,餘味正甘。
蕭紹看著他,已經完全無法和前世的九千歲聯絡起來,不由微怔,心道:“前世那個若能好好養著,也該是會養成這個樣子的吧。”
是他兄長識人不明,將珍珠當魚目,耽誤了這麼些時光。
兩人屏退下人,在山寺中閒逛起來。
昨夜下了小雨,寺內清幽,不知怎麼著,他們便繞到了後院僧人的居所,這裡只留下了些老和尚,大半的院落已然荒蕪凋敝,蕭紹繞過某處爬滿青苔的角門,不由頓住了腳步。
他認得這院子。
院角種了梅花,此時已謝了,屋內沒點燈,昏暗一片,只能看見一張矮床,一方小桌,桌上的茶壺落滿灰層,床上的被褥長滿黴斑,早春的風一吹,潮氣從腳心往上湧,冷寂又寒涼。
當時,戚晏便是該縮在這被子裡,長髮從榻上落下來,委了一地。
他那時,該多冷?
蕭紹心頭一跳,便抬手握住了戚晏的指尖,攏在掌心搓弄幾下,戚晏便回頭看他:“陛下?”
蕭紹:“戚晏,你冷嗎?”
戚晏:“啊?”
蕭紹:“你冷嗎?”
戚晏遲疑:“不冷啊?”
可下一秒,溫熱的大氅已然罩了下來。
接著,他被人拉進了懷裡。
蕭紹整個抱上來,下巴靠著他的肩胛,手攬著他的肩膀,蹭了又蹭。
戚晏回抱住他:“陛下?”
自打進了福佑寺,蕭紹情緒就不對,戚晏思來想去,只能歸結為:“陛下要是難受,就去給哥哥上柱香吧,到底是同氣連枝的兄長,血濃於水,我不介意這些。”
蕭紹正抱著他,感受著脖頸相貼處的心跳脈搏,一下一下,沉穩有力,這才鬆了口氣——他懷裡這個養的好好的,不是前世行將就木氣若游絲的九千歲,剛要放開,便聽戚晏提到蕭易。
蕭紹:“?”
他頓時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誰要祭拜他?”
去他媽的血濃於水。
蕭易生性多疑,最喜玩弄權術,前世幾次將蕭紹逼入絕路,若非如此,蕭紹也不會篡位,他們說是兄弟,實則寇仇。
且蕭易還不仁不義,將江山社稷霍霍的一團亂麻不說,還將治水的銀錢改來修園子,以至江河氾濫,累計數百萬民眾,又剋扣邊軍軍餉,導致塞北譁變,蠻族長驅直入,幾乎打到皇城之下,若不是這麼多破事,蕭紹也不必夙興夜寐,批摺子批的累死。
前世頭暈眼花,心肺驟停的瞬間,蕭紹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激情辱罵親哥:“玩意兒,九泉之下別他媽讓我遇見你,否則把你皮扒了。”
不過如果真有九泉,蕭易已經被他爹他爺爺揍死了。
建寧帝雖不說多清正,也還算是個中興之主,養出這麼個倒黴玩意,也不知道能不能嚥下這口氣。
這種情況,要他祭奠蕭易?
做夢。
蕭紹哼了一聲,抬腿就往前走,戚晏要跟,卻沒跟上,自己也披了外衣,蕭紹的再一覆,便過分臃腫,連行動都困難了。
兩層大衣克在身上,遠看和個圓錐似的,戚晏自覺像棵被大雪壓著的松樹,立都要立不住了,他艱難將大氅披回蕭紹身上,阻止蕭紹披回來的動作:“我不冷,真的,你摸摸?”
說著,他主動將自己遞了上去。
蕭紹捏捏他的指尖,又捏捏他的臉,最後手指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