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叫他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很快她與自己四目相對的時候,他在她眼裡看到了驚惶,那刻他竟覺到了一絲被欺的憤怒,再不想再多看一眼,驅馬便離開了,昨夜尋到楊太公議了件考慮已久的事後,清早便回城,在外奔波一天,至晚回衙去見李大人時,卻聽門房說她在外已經等了大半日:“走了沒多久哩……”
乍聽到這訊息時,他一時有些茫然,也不知是什麼心情,不過猶豫了片刻,抬頭見陰霾壓頂,已經有幾點雨滴落下,且又近天黑,她獨自出城回去的話,還有幾十裡的路,再沒多想,從門房處拿了雨具便朝她出城的城門趕去。果然被他追到了。但是現在見她笑著朝自己說了這一通話,語氣很是輕鬆,心裡竟生出一絲微微的失望。
原來不過是這樣一個緣由。
一陣風從背後來,捲了雨柱撲向簷廊裡的女人,女人倉皇躲閃了下,只半截褲面還是立刻被打溼,緊緊貼在她的雙腿之上。
楊敬軒立刻抬高視線,盯著她身側那塊被雨水沖洗得閃亮的黑漆招牌,卻感覺到她的目光正直直地駐留在自己臉上,心裡忽然像被一根羽毛輕刷而過,連帶著全身的毛孔都微微舒張了開來。
“你……現在要去哪?”
他捏了下左拳,遲疑片刻,終於開口問道。
林嬌皺眉看了眼簷廊外的大雨,抬手把帖在面頰上的溼發捋到耳後,無奈笑道:“還能去哪?去尋家腳店歇腳,等明早再回了。”
楊敬軒沉默片刻,忽然看著她說:“你跟我來!”轉身到了老馬腹側,從鞍袋裡抽出一把黑傘,回到林嬌跟前,撐開了傘遞過,便不再言語,只回身牽了馬沿著街面朝前大步行去。
林嬌有些意外,接過傘怔怔看他牽馬踏雨而去的蓑衣背影。又一陣風過,打了個冷戰,這才驚覺,忙跟了上去。
遇到這樣的疾風驟雨,兩邊街面上的鋪子大多已經閉門打烊,連幾家棧店也怕店堂被風雨侵溼,只留半扇門面透出裡頭的杯盤燈火和幾聲笑談,好吸引遊方客人疲倦渴休的腳步。
林嬌握著傘抵住風雨,跟著前面十幾步外的那個背影默默前行。天空漸如墨傾,兩邊鋪子人家的門縫裡也漸透出潮溼而昏黃的燈光,整個世界,除了耳畔窸窣下落的雨聲和馬蹄在青石板上踩出的規律踢踏聲之外,彷彿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了。
林嬌忽然覺得心裡很是踏實,趕緊疾走幾步,稍稍拉近了些距離。向右,直行,再向左,她一直跟著他,而他始終沒回頭。行了一段路,她忽然覺得很有意思,便放慢了腳步,兩人的距離越拉越大。
前面的男人還是自顧向前走,直到一人一馬的身影越來越小,就要被吞沒在昏暗的遲暮中了,林嬌忽然又覺得沒意思了。捏了下傘柄,正要跑著追上去,看見前面那個男人終於停住了腳步,回頭望過來。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卻感覺到了他回頭看自己時的那種無奈,心情一下又好了,咬唇偷偷笑了下,急忙追上去。
彷彿繞了半個城,最後終於停在了一處街面的一家鋪子前。借了沿街挑出的一盞燈籠的微弱之光,林嬌看見鋪子上挑出的幌彷彿是家雜貨鋪。
林嬌看著楊敬軒拍門,很快,門裡響起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好像是在問誰,楊敬軒應了一聲,門板很快就被下了,探出一個女人,手上執了盞油燈。
燈火不是很亮,被風吹得搖搖欲墜,但還是能看清,那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看起來比楊敬軒小几歲,身形有些豐滿,卻很漂亮,帶著少婦才有的風姿。她看見楊敬軒的時候,露出笑容,立刻伸手扯他進去,十分熟稔親暱的樣子。楊敬軒彷彿也在對她笑,然後附耳對她低聲說了句什麼,那女人便鬆開了拉住他衣袖的手,望向站在幾步之外昏暗裡的林嬌,飛快地打量了下她,表情驚訝,然後立刻朝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