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仇新恨一起算,把他們剁碎了餵魚。弟兄們都等著呢!”
聽到趙武的提議,議事廳中大半頭領也都齊齊站起,躬身道:“請二郎下令!”卻都是想把俘虜們殺來血祭。
趙瑜端坐於上,沉默不語。自從得知這次來襲衢山的是鄭家,衢山軍積蓄多年的怒火一下爆發,人人激憤,殺到福建、報仇雪恨的呼聲一下傳遍軍營。尤其是昨日,趙瑜把鄭慶、鄭凌的首級拿到父兄的靈位前祭奠後,衢山軍上下更是恨不得立刻去福建把鄭九抓來凌遲。趙瑜一直苦心積慮,多方設計想讓衢山軍民自願請戰,但始終不能得逞,已是放棄了這打算,但沒想到,鄭家自己送上門來,不經意間,他的願望便已經實現。所謂世事難料,指的正是這回事。
不過鄭家是鄭家,鄭九是鄭九。如果抓到鄭九,凌遲都是輕的,但鄭家俘虜,兩百多精壯漢子,趙瑜怎麼也捨不得殺。衢山缺人,這些壯勞力能派大用,殺了豈不可惜?何況,鄭家是福建大族,自從永嘉南渡,八姓入閩【注1】之後,福建沿海州縣,姓鄭的怕不有幾十萬。殺了鄭九為父報仇天經地義,爭戰殺敵也讓人無話可說,但事後殺俘,若傳出去,對趙瑜的名聲,對衢山軍日後在福建的行動,都極為不利。
他望向趙文,他的首席心腹也坐在位子上,沒有跟著起身,“文兄弟,你的意思呢?”趙瑜問道,把皮球又踢還給趙文。
趙瑜這麼一問,所有人都盯上趙文。趙文輕咳了一聲,趙瑜的意思他是領會了,但這話趙瑜說不得,只能有他來提:“鄭家狼子野心,施毒計害了老當家在前,為貪慾犯我衢山在後,說起來,把他們千刀萬剮也不為過。不過,殺了他們實在太便宜了,今日的新仇,幾年來的舊怨,難道就讓他們一死百了嗎?”
廳中的頭領們眼色交換,不肯介面。趙文話中之意,他們都聽得出來,而趙瑜讓趙文說話,也定是想保那些俘虜。不過,他們並不願意就這麼把鄭家俘虜輕輕放過,對趙瑜的心意也不以為然。雖是不便反駁,但保持沉默還是能做到的。
議事廳中一時靜了下來,趙文近乎尷尬地坐著。好半天,趙武開口說話,給了他臺階下:“那文哥你說怎麼辦?”
趙文乾笑了兩聲,說道:“用苦役代其死罪,送去做奴工好了!鹽田、農場都缺人,琉球那裡也得派些人去。這兩年,島上已經少有漢兒做奴工了,都是些海外野人。多幾個會說中國話的,使喚起來也方便。”
“就這麼辦!”不待眾人反應,趙瑜拍板道:“文兄弟,你使人把那些俘虜分別審問,弄清楚與鄭九的親疏。關係近的,就讓他們多吃點苦頭,關係遠的,就派些輕活。如果有願意與我軍合作,賣了鄭九的,也別虧待了,給錢給女人,拿他們作個榜樣。打下湄嶼,他們還有用!”
他又對趙琦解釋道:“不是我不想殺他們,但首惡乃是鄭九,殺他們這些走卒,不過是出口氣,反壞了衢山的名頭。等拿了鄭九和他剩下的二子一女,拿到爹爹和大哥靈前千刀萬剮,不比殺俘好上百倍?”
見趙瑜這苦主都打算放過鄭家俘虜,頭領們也不能越俎代庖。不過,一個趙瑜叔伯輩的老頭領還是問道:“那大當家何時要去殺鄭九?”
“三日之內!”趙瑜沉聲道:“鄭家主力盡喪,留在老家守衛的兵力不會太多。不過鄭九在福建根深蒂固,人脈極廣,要是等他收到訊息,做好準備再去攻打,必然要有些損傷。所以是越快越好,打他的措手不及!”
六月初三,壬子。
日照萬里,海風徐徐。
不宜動土,不宜婚嫁,卻宜出行。
這日清晨。船坊港中鼓號齊鳴,四艘兩千五百料的重型戰艦逐一升帆起碇,乘著海風緩緩駛出岬口。
趙瑜盤膝坐在船頭,無意回望猶在碼頭上揮手送行的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