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瑜嘆氣:“先生為尊翁憂心至此,可謂至孝。但人同此心,事同此理,小子為父報仇,不知又有何錯?”
陳正匯聽趙瑜彎彎繞繞,不斷拿其父之事來刺激他,到最後卻是為了此事,不由得怒目而視,他動了動嘴,但最後什麼也沒說。
趙瑜眼尖,卻看到了,道:“小子知道,先生想說家父乃是叛逆,死了活該。那我倒想問問先生。鄭九身為武臣,未受軍令,私自調兵,攻我衢山,算不算叛逆!?”
陳正匯反駁道:“大當傢俬制兵甲,暗蓄士卒,算不算叛逆?!”
趙瑜見他針鋒相對,卻也不惱,也道:“若有一人,弒兄凌嫂,害死弟侄,逼瘋親子,這樣的人算不算叛逆?”
陳正匯聽得便怒,一拍桌案:“無稽之談!”
“無稽之談?”趙瑜哈哈大笑,“燭影斧聲豈是無因,孝章皇后薨後又為何無國喪,魏王貶死,燕王自盡,而秦王年僅二十三歲即亡故,又是誰的功勞?”
“荒謬!荒謬!”陳正匯大叫:“市井野語,豈能當真!”
“荒謬?!”趙瑜冷笑,“立儲之事,儲君本人不知,而宰相卻知,此事荒不荒謬?!”
陳正匯連連搖頭:“金匱之盟【注1】,乃是昭憲太后,因五代殷鑑不遠……”
趙瑜打斷道:“金匱之盟若是為真,為何不傳魏王,而傳真宗?不是兄終弟及嗎?”
“魏王乃是庶出!”
“那為何不立燕王為儲!?”
陳正匯沉默了,好半天才道:“太祖已經錯了一次,太宗皇帝豈能錯第二次?”
趙瑜嗤笑道:“好個不能錯第二次!”
陳正匯搖頭,放棄了與趙瑜爭辯,卻道:“天家之事,豈是你該說的?!”
“趙光義做得,別人就說不得嗎?何況,就算天下人說不得,我也能說得……”趙瑜頓了頓,抿了抿嘴,轉過話頭:“不提什麼叛逆不叛逆,且說先生罷課之事。若說身份,先生已是死人。若是地理,我這更是海外野島。先生自守如此,是給誰看?卻又是何苦?況且衢山義學也是先生三年心血所成,無論師生都對先生仰慕甚深,敢問先生,你真的捨得放下?”他站起身,嘆了口氣,“還請先生再三思罷!”趙瑜拋下幾句話,就徑自下了樓去,只留下陳正匯在樓上發怔。
趙瑜離開後,就直接投入緊張的準備工作中,再也沒去見陳正匯一次。就算當趙文來通報,說陳先生又開始去義學上課時,趙瑜也只不過說了句“是嗎?”就又埋頭於公文中。陳正匯畢竟事小,南面湄嶼才是大事。
政和三年七月十一,乙丑。【西元1113年8月23日】
湄嶼南面海上,千帆雲集,兩支船隊遙遙相對,氤氳殺氣在海面瀰漫。但一方只有十艘戰船,而另一方大小戰船卻多達百餘,這是一場實力相差懸殊的戰鬥。
面對十倍於己的敵船,趙武卻絲毫不懼。指揮著自家船隊,以最大戰速,直逼敵軍左翼。
敵船漸近,衢山軍的戰船上都已是弓弩上弦,火箭燃燒,水兵們整整齊齊地在船舷兩側排列。而在趙武旗艦的船頭上,一門青銅火炮正在陽光下閃爍著深色的金屬光澤,炮組成員守在火炮之後,隨時等待趙武的命令。
眼見著敵船上水手們的表情已清晰可辨,趙武沉聲下令:“開火!”
火炬點燃了引信,隨著滋滋聲響,一點火星深入炮膛中。
硝煙瀰漫,海戰史上的第一聲驚雷,就在此時炸響。
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之卷完。
注1:金匱之盟:宋太宗登基後六年,趙普上書稱,曾奉杜太后遺命訂立“金匱之盟”,盟書中有兄終弟及,傳位太宗之語。但此事,除了死掉的宋太祖、杜太后,只有趙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