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已至此,就算有什麼損失,劉徹覺得,自己也只有捏著鼻子吞下去的這一途徑了。
不然,萬一真讓那些商人串聯了起來,搞砸了秋收後的保護糧也就罷了。
搞亂了整個關中的秩序,讓民怨沸騰,甚至引發民變,那劉徹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晁錯似乎也覺得是時候掀開底牌了,他喝了一口茶,微微笑道:“家上,可知臣是哪裡人嗎?”
劉徹狐疑的看著他。
晁錯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躬身道:“臣是潁川人,年少時蒙恩師張公不棄,收入門牆之內,平陸候禮公,臣師兄也,蒙其不棄,舉臣為太常掌故,這才踏上仕途,一晃就是二十年!”
晁錯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臣幼時,父親大人為生計奔波於南陽,臣父輩兄弟,大都早夭,唯伯父諱元,遺腹一子,曰進,少時,大兄常常陪伴臣遊戲,教臣識字,若兄若父,可嘆,斯人已逝!令臣無限唏噓!”
劉徹不明白,晁錯到底想說什麼,但還是附和道:“晁公如今貴為漢家三公,位列人臣之巔,元公若在定然欣慰!”
晁錯聞言,苦笑著搖搖頭,道:“臣這一路走來,與天下人為敵,不知多少諸侯,恨不得殺臣而後快!”
他看向劉徹,笑著道:“臣,早已抱有必死之決心,只願能完成生平夙願,輔佐陛下,掃清諸侯尾大不掉之弊政,使得天下安定,我漢家能全心全意,對付匈奴這個華夏大敵,使後人無有被髮左袵之憂而已!”
事實上,既然學的是法家,行的也是法家激進的政策,晁錯怎會預知不到自己的下場?
即使是商君那樣,深得君主信賴,結果孝公屍骨未寒,商君就被車裂!
吳起輔佐楚國,使得楚國一掃頹勢,然則,就在楚王的葬禮上被貴族亂箭射死!
既然已經動手劃了貴族諸侯和官僚們的蛋糕,晁錯就沒想過自己能善終這個問題。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但,晁錯自然不是什麼聖人,完人。
他甚至連君子都算不上。
為達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
現在,隨著他佈局的完成,尤其是張歐將要出任丞相,朝堂上削藩之策已經沒有任何阻力了。
他跟諸侯王之間的決戰,也就在眼前了!
是勝是敗,就看這一搏了!
然而,晁錯卻還是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
人人都說狡兔三窟。
晁錯自然也要給自己的家族找一個除他之外的靠山。
劉徹聽了晁錯的話,也多少有些感觸。
劉徹看的明白,晁錯已經有了覺悟了,對於晁錯這樣為了實現自己的抱負而不惜自己身家性命的政治家,劉徹還是很佩服的。
且不論晁錯的人品什麼的,至少就這一個擔當,晁錯就甩後世無數政客幾十條街!
在劉徹的意識中,有擔當的才是政治家。
至於那種搞砸了事情,只知道到處推諉,相互推卸責任的傢伙,政客都算不上,充其量不過是一個政棍而已!
“晁公想說什麼,儘管直說,只要孤能辦到,絕不推諉!”劉徹起身直接給出承諾。
晁錯呵呵一笑,拜道:“臣那個可憐的大兄,遺有外孫女年方十三,臣願請家上收為暖床鋪被之侍!”晁錯也不客氣,直接乾脆的道。
若非漢室傳統,皇室不納重臣之女,晁錯甚至想將自己的女兒也塞到劉徹身邊去。
“此女此刻就在後院,家上可以觀之……”晁錯抬頭微微笑著。
劉徹卻噎住了。
晁錯的意思他當然明白,想要御史大夫衙門出手,收一個晁錯堂兄的外孫女就是交易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