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濟運,我們是老同學,不同你說場面上的漂亮話。我的確年輕,按說也是春風得意。可我自己知道,我這樣的幹部還不叫從政。我冷眼觀看別人,比方你們劉星明,真有些忘乎所以的味道。官做得順,最容易自我膨脹。”
熊雄這話叫李濟運頗有感觸,卻不便評說哪個人,便說:“我家裡有幅油畫,哪天請你去看看。”
他突然說到油畫,熊雄聽了文不對題,便問:“什麼講究?”
“一個朋友送的,據說是一位高僧手筆。朋友說是在海外慈善義賣時競買下來的,專門送給我。”
“那倒是珍貴。”熊雄說。
“我看得很珍貴,倒不是說它值多少錢。”李濟運細細說了那幅畫,“我很喜歡一個人欣賞那幅畫。今天聽舒澤光說自己怕,我突然悟到這幅畫的禪機,就是一個怕字。佛家說電光石火也好,鏡花水月也好,夢幻泡影也好,都是說的怕。你剛才說有的人忘乎所以,就是缺個怕字。”
熊雄點頭半晌,若有所悟,卻又說:“濟運你說的有理,但未必消極了些。”
李濟運笑道:“我並不覺得佛家的這些道理是消極的,相反它是積極的。要緊是看自己怎麼去悟。我悟到一個怕字,就會多些揖讓,多些收斂,多些寬厚。”
“你這麼說,我就理解了。濟運,這是我倆共通之處。”熊雄說。
李濟運說:“老同學,你得爭取下來乾乾。”
熊雄搖頭道:“我幹個業務幹部也好,難得勞神。”
老同學講的未必就是真心話,李濟運也不去點破。人在仕途,誰不想往上走?但升官的路徑很有講究。熊雄年紀很輕已是正處級了,就不宜在物價局幹得太久。他必須到縣裡乾乾一把手,才有機會更上層樓。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李濟運就告辭:“老同學,你就早點休息。”
熊雄把李濟運送到電梯口,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說:“我剛才有些恍惚,不知道今天是幹什麼來的。”
李濟運沒來得及答話,電梯門關上了。下樓時,朱師傅忙從車裡出來。
朱師傅問:“李主任是回去嗎?”
“回去。”李濟運上了車問,“老舒在路上還發酒瘋嗎?”
“一路上罵,說有人想整他,量他整不倒!人正不怕影子歪!”朱師傅說。
李濟運怕舒澤光指名道姓說到誰,就故意把話題扯開了。他在辦公樓前下了車,想起還要到辦公室去取個東西。聽得明陽喊道:“濟運回來了?”
明陽下樓來,正好碰上。李濟運說:“明縣長,還在忙啊。”
明陽不太說客套話,只說:“濟運,老舒終算沒事,我替他高興。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李濟運點點頭,明陽就轉身走了。
七
舊城改造喊了多年,就是拿不下來。今年縣裡拍了板,一定要做成這件大事。縣裡拿整體改造方案,舊城地塊打包出讓,商家自籌資金開發。劉星明在會上反覆強調,一定要公開招標選擇開發商,並要求縣紀委全程監督招標過程。 “招投標過程中的腐敗問題,已被人們說成是不可治癒的中國病。我就不相信!只要同志們心中無私,真正做到公開、公平、公正,還能制止不了腐敗?”劉星明說這話時,把手裡的茶杯重重地放下,茶水濺了出來。
舊城改造工程由李非凡牽頭負責。這是劉星明提議的,他說得很實在:“我作為縣委書記,給自己定一條死原則,就是決不直接負責任何重大建設專案。非凡同志情況熟悉,作風紮實,他負責我看很合適。”
李非凡略略推讓,表示服從組織分配。卻又頗感無奈似的,說:“我也知道,這個工作難度很大。牽涉到千家萬戶的拆遷和補償,招標工作又非常複雜。弄得不好,我會成千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