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緒,他的心神,他的人生,再度陷入徹底的黑暗。
沒有聲音。
良久以後,他慢慢伸出手來,慢慢地伸向她的頸間——就像十年前那個夜裡一樣。
只是那時,他還是孩子,沒有殺她的能力,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的雙手已經十分有力,能夠活生生抓住一頭野豬,也能夠……掐斷她的脖子!
他的大手,環上她的頸間,將那細緻的脖子,掌控在手心。
那麼強大的人,脖子也是那麼柔弱和細緻,不堪一擊,即使她現在醒來,也無法逃過他的雙手!
只要他的雙手緊緊地收縮,她就會永遠地沉睡,再也不會醒來——那樣,國仇家恨就報了一半,那些死去的親人、族人、國人、部下,也可以瞑目了,長久的仇恨和痛苦,也可以暫時得到平息!
這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於是,他盯著她,慢慢收縮雙手,她開始呼吸困難,開始微微地掙扎,睡得很不安穩。
但是,她並沒有醒來,這近在驚心的危機,似乎於她只是一個噩夢。
過了一會,她開始發出痛苦的呻吟,喃喃著:“難……難……”
聽著這聲音,他的心臟又一
抽一抽地痛,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彷彿他這雙手,掐的是自己的脖子,而不是她的脖子!
月光又移動了,照在她的身體上,他看到,她的肌膚上還留著他的印記,那麼的深,那麼的清晰。
而他的身上……痛楚湧上來,他不由自主地放開她,手指撫上自己的身體,他的身體上,也留著她的印記。
於是,這半年來,與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又湧上心頭……
他回想著這些點滴,一會兒笑,一會兒哭,一會兒掩面,一會兒揪住心口,就像瘋了一樣!
他真的要瘋了!與她在一起的那些可以稱得上幸福的記憶,與過去那些地獄的經歷,在他心裡反覆交替著、重疊著、鬥爭著,折磨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了!
突然,腹部一陣劇痛,一股強烈的腥意湧上喉頭,他猛然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來!
隨後,他又痛得掉下床上,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抽搐。
月光,又照在他身上了,他呆呆地看著那輪圓月,想,他可以就這樣死去嗎?
他閉上眼睛,希望就此死去。
可是,不管他心裡再怎麼痛,他都不會因此而死掉!
雞鳴,一聲接一聲地響起來,隱隱的狗吠,也隱隱地響起來——多麼熟悉的聲音!多少令人懷念的聲音!
再也不久,村裡的人就會起床,做飯,日出而作——他和她,也過了這麼一段悠閒的時光啊!
很幸福的時光啊!
他睜開眼睛,爬起來,擦掉眼角的淚,慢慢地穿上衣服,然後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天際隱隱泛白,天色朦朧的時候,他站起來,給她將被子掖好,然後走到門邊,開門,看了她最後一眼,毅然走出去,關上門扉。
走到村口的時候,他停下來,看了這世外桃源最後一眼,大步離開。
他只能這麼做了!
她現在是“沙”,不是“獨孤九劫”,“獨孤九劫”是他的仇人,而“沙”是“難”的妻子。
這個夜裡,“難”已經死了,他是支離彌殤,支離彌殤要殺的是“獨孤九劫”,不是“沙”。
“沙”就這樣活下去吧,永遠不要再想起“獨孤九劫”和“支離彌殤”的事——不要再經歷和承受他在這一夜的痛苦!
明明昨夜這麼掙扎和痛苦,可現在,他心裡卻是無比的平靜,什麼都不再想。
平時要走半個時辰的山路,他只用了一半的時間,就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