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藝術之園的一張地圖。總之,東部七境皆靜景,西部五境皆動景。此真可謂氣象 萬千,美不勝收。況且園門無禁,晝夜公開。愛美諸君,盍興乎來!
漫畫集《人間相》序言①在上世,繪畫用於裝飾。故原始之繪畫為圖案,如五雲萬字、 龍鱗鳳彩之類,皆世間之調和相也。當盛世,繪畫用以讚美。故人稱美景曰“如畫”,如明 山秀水、佳人才子之類,皆世間之歡喜相也。至末世,繪畫用為娛樂。故俗稱描畫曰“畫 花”,如草木蟲禽、風花雪月之類,皆世間之可愛相也。吾畫既非裝飾,又非讚美,更不可 為娛樂,而皆世間之不調和相、不歡喜相、不可愛相,獨何歟?東坡雲:“惡歲詩人無好 語”,若詩畫通似,則竊比吾畫於詩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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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中有詩》自序
餘讀古人詩,常覺其中佳句,似為現代人生寫照,或竟為我代言。蓋詩言情,人情千古 不變,故好詩千古常新。此即所謂不朽之作也。餘每遇不朽之句,諷詠之不足,輒譯之為 畫。不問唐宋人句,概用現代表現。自以為恪盡鑑賞之責矣。初作《貧賤江頭自浣紗》圖, 或見而詫曰:“此西施也,應作古裝;今子易以斷髮旗袍,其誤甚矣!”餘曰:“其然,豈 其然歟?顏如玉而淪落於貧賤者,古往今來不可勝數,豈止西施一人哉?我見現代亦有其 人,故作此圖。君知其一而不知其他,所謂泥古不化者也,豈足與言藝術哉!”其人無以 應。吾於是讀詩作畫不息。近來累積漸多,乃選六十幅付木刻,以示海內諸友。名之曰《畫 中有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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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愷漫畫選》自序
我作這些畫的時候,是一個已有兩三個孩子的二十七八歲的青年。我同一般青年父親一 樣,疼愛我的孩子。我真心地愛他們:他們笑了,我覺得比我自己笑更快活;他們哭了,我 覺得比我自己哭更悲傷;他們吃東西,我覺得比我自己吃更美味,他們跌一交,我覺得比我 自己跌一交更痛… 。我當時對於我的孩子們,可說是“熱愛”。這熱愛便是作這些畫的最 初的動機。
我家孩子產得密,家裡幫手少,因此我須得在教課之外幫助照管孩子,就像我那時一幅 漫畫中的《兼母之父》一樣。我常常抱孩子,喂孩子吃食,替孩子包尿布,唱小曲逗孩子睡 覺,描圖畫引孩子笑樂;有時和孩子們一起用積木搭汽車,或者坐在小凳上“乘火車”。我 非常親近他們,常常和他們共同生活。這“親近”也是這些畫材所由來。
由於“熱愛”和“親近”,我深深地體會了孩子們的心理,發見了一個和成人世界完全 不同的兒童世界。兒童富有感情,卻缺乏理智;兒童富有慾望,而不能抑制。因此兒童世界 非常廣大自由,在這裡可以隨心所欲地提出一切願望和要求:房子的屋頂可以要求拆去,以 便看飛機;眠床裡可以要求生花草,飛蝴蝶,以便遊玩;凳子的腳可以給穿鞋子;房間裡可 以築鐵路和火車站;親兄妹可以做新官人和新娘子;天上的月亮可以要它下來… 。成人們 笑他們“傻”,稱他們的生活為“兒戲”,常常罵他們“淘氣”,禁止他們“吵鬧”。這是 成人的主觀主義看法,是不理解兒童心理的人的粗暴態度。我能熱愛他們,親近他們,因此 能深深地理解他們的心理,而確信他們這種行為是出於真誠的,值得注意的,因此興奮而認 真地作這些畫。
進一步說,我常常“設身處地”地體驗孩子們的生活;換一句話說,我常常自己變了兒 童而觀察兒童。我記得曾經作過這樣的一幅畫:房間裡有異常高大的桌子、椅子和床鋪。一 個成人正在想爬上椅子去坐,但椅子的座位比他的胸膊更高,他努力攀躋,顯然不容易爬上 椅子;如果他要爬到床上去睡,也顯然不容易爬上,因為床同椅子一樣高;如果他想拿桌上 的茶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