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谷是朝中文學之臣首腦,執掌禮部科舉多年,學問不是趙匡胤慣用的那些半吊子實用主義文官可比。如果撇開其中的政治觀點的話,文章本身寫得真是好,將來要是採納了這一派的意見,甚至可以修改一下作為平叛軍詔安蜀人的檄文,不過眼下顯然是用不到。
看完之後,趙匡胤把陶谷的文章放下,馬上旁邊服侍的人就紛紛湊過來。左邊一個醫官程德玄斟了一盞藥酒遞給趙匡胤,示意該按時服一些定神祛眩的藥膳。趙匡胤不言不語地接過,一口飲下。這時才輪到近侍宦官頭目王繼恩過來奏報近況:“陛下,趙使相奉旨入京,午後才到的,便立刻遞了牌子,不知陛下是否要立刻召見?”
王繼恩說話的語氣比往常更加謙恭卑微,又有一絲絲難以壓抑的惶恐。他也已經知道趙匡胤懷疑是他把當初吳越王錢惟昱第一封密函掉包的事情洩露給了趙普知道、以敲打趙普。雖然他自己知道清白,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解釋的。
“趙普?他倒是快,那便召見吧。”趙匡胤冷哼一聲,照樣參雜著複雜的語調。
趙普年中的時候因為在紙幣超發一事中中飽私囊而獲罪,從執宰之位被貶為河陽節度使。河陽節度使管著的轄區大致就是洛陽以北、汴京西北靠著黃河沿岸的孟州、懷州和衛州,其中作為河陽節度使鎮所得孟州就是從汴洛通往河東的孟津渡要害所在,歷來若是遇到河東的山西兵南下河南,突破了黃河北岸的潞州之後,就要從孟津渡這個所在尋機渡過黃河了,所以算是拱衛洛陽、防止敵人從黃河以北渡河襲擊的要害。因為孟州就在洛陽正北,到汴京不過三四百里,趙匡胤召見他自然很快就能趕來。
至於召見趙普的原因,自然還是為了蜀中變亂的處置方式上趙匡胤著實委決不下,最後還是想到了這個給他幹了多年髒活的老謀主。另一方面,趙匡胤雖然是開拓雄主,在薄情寡義上終究不如劉邦朱元璋那般冷血——他篡奪了後周,卻不忍殺柴宗訓,他杯酒釋兵權雖然不地道,終歸比劉邦殺韓信、朱元璋害死徐達常遇春藍玉要仁厚一些;對於趙普,他的情感更是複雜,尤其是他在覺得“天下大勢已定”的情況下,為了人心把趙普推出去背黑鍋之後,又發生了這般叛亂,讓他產生了一種“把自己的心腹推出去討好不明真相的群眾是否值得”地猶豫。
刁民賤民,就是不知足!聚斂之事推給了趙普,他們居然還要反叛朝廷!那豈不是說,是非不重要,唯有忠於朝廷才最重要?朕明明反了腐,刁民還嫌棄朕是選擇性反腐,清除權臣宿將,照樣要反!既然如此,那還拋媚眼討好賤民作甚?
趙匡胤胡思亂想之間,又用了些藥酒宵夜,趙普也就被連夜帶進宮來了。王繼恩領著他行過大禮之後,便立刻開口謝恩——趙普被貶職的時候,只有一個河陽節度使,如今被召回時,趙匡胤才給他重新加了“同平章事”的虛銜,這才讓他從普通節度使變成了“使相”,名聲上好聽了不少,這種恩典自然是要謝的,雖然趙匡胤的本意只是又有髒活要他幹了。
“起來吧,今日召見的緣由,你也知道了吧。”趙匡胤不玩虛禮,直接開門見山。他原本都是稱呼趙普表字“則平”,此番回來後卻沒有恢復原本的稱謂,一字一句之間,便可見聖眷沒有恢復。
趙普心中一凜,也是直來直往把路上就盤算好的對策據實直奏:“回稟陛下,臣以為,如今蜀中之亂,雖為王全斌所致,然朝廷絕不可示弱。一定要選一員能征善戰之將,才具足可統帥數萬大軍征剿一方、且原本參加過滅蜀之戰、當時又位在王全斌之下者。如此一來,既不憂朝廷大軍指揮非人、軍略進退失據;又不會使天下人產生朝廷要處置王全斌之揣測,人心自然安定。”
“哼,如此,則平你也是傾向於晉王的意見了。那你便說說,何人可以為援軍主帥?”
“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