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沒有興趣,只想知道:“為什麼在今天說出來?”既然這麼多年都沒有人懷疑她的身份,既然她做佟楚言做得這麼成功出色。
“因為,要打仗了。這場仗打不得。”
“我們會輸?”
“據我所知,你們會和清朝的軍隊打起來,先大勝後大敗。你忘了麼?怡安還在北京。還有——”她猶豫了一下:“準噶爾,會被滅國滅族。”
他大駭,帶著怒氣:“你說什麼!”
她幽幽地望著他:“如果,你因為某種神奇的原因回到五百多年前,遇到年幼的鐵木真,他正落荒而逃,可你知道他將成為成吉思汗,奠定蒙古帝國。看見他和扎木合友愛,你會知道他們將會成為死敵。在蒙古帝國最強盛的時候,你知道帝國很快將會四分五裂。”
他的喉嚨一哽,艱難沙啞地問:“你說,這場戰爭,準噶爾被打敗,被滅國滅族,是嗎?”誰能把強大的準噶爾滅國滅族?!如果她恨他把怡安留在北京,想要打擊他,毀掉他的自信驕傲,她做到了。
他的樣子讓她很難過,可既然開了頭,就把能說的都說了吧:“不。滅準噶爾的是下下任皇帝,當今皇上的孫子,至少是二十年後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不知道這場戰爭和將來的滅國滅族有什麼關係。我不想等著看著那樣可怕的事情發生。我想,如果能夠不對西藏用兵,避開這場戰爭,歷史就被改變了,也許就不會有將來的滅國滅族。”
他明白了,她當初那麼不願意嫁到準噶爾,成親以後想方設法地不肯生孩子,懷著哈爾濟朗就計劃去印度,從印度回來象是放下心上一塊石頭,在行宮裡勸他一起逃走——是的,逃走,印度是她為自己為孩子安排的逃亡之路。她不願被準噶爾的命運牽連。
他的心中充滿幻滅的悲哀。原來,那些年的幸福都是他一方面的,她始終在擔心,始終在計劃著離去。
“日朗?”她擔憂地看著他,懷疑自己做了件蠢事。再堅強的人也承擔不起這麼可怕的預知。他又是那麼驕傲那麼愛他的族人和準噶爾!
他收斂心神,淡淡回視:“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你一定知道將來的皇帝是誰。”
她的心微痛,為著那抹疏離:“下任皇帝的年號是雍正,下下任皇帝的年號是乾隆。”
“雍正是誰?哪一個阿哥?”
她遲疑地沉默著,他該不是想用另外一種手段改變歷史?
他等待著,突然間猜到答案。她不顧一切地要保護孩子,她的習慣是為最壞的可能做最好的安排。皇帝廢了太子,由哪個阿哥繼位成了一個懸念,北京表面平靜,實際暗潮湧動。萬一怡安必須長期留在北京,只有下一任皇帝最能保證她的平安。那個人分明對她懷有特別的情感。至少,他可以放心一件——不管發生什麼,怡安是安全的。
“這一次,打敗我們的,是誰?”
“大將軍王。”
“能封王,一定是宗室了。可是宗室並沒有將軍王這種封號。”
“清朝好像只有這一個。”
“是誰?哪位阿哥嗎?”
她沉默著。
他又知道了,是那些人中的一個,是她在意的一個人。她怕他傷害他們。
他轉身向外走。她急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不要打仗,不要打這場仗!就算不為怡安,為了準噶爾,為了你的族人,好嗎?你不是說皇上只是需要一兩年,需要一個臺階。我們已經付出失去怡安的代價,已經半年多了,再爭取一次,再給皇上給我們自己半年,好嗎?也許,一切都能改變。”
她的眼睛總是那麼明亮靈動,現在佈滿血絲,含著淚水,傾訴著疲憊哀愁。他很想抱住她,吻去她的憂傷,可他的心也疲憊也沉重更無力。
“大王子,洗澡水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