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衡懶得跟他廢話。“劃近一點。”這麼遠怎麼辦事?
史景仲手心冒汗,將救生艇劃近令他毛骨悚然的目標。
杜天衡將打撈長竿伸了出去,將屍體緩緩推向對岸。
“咦?”
史景仲大惑不解,楞楞地問道:“咱們不是要打撈嗎?學長怎麼反而把屍體推得更遠?”
杜天衡煩躁地想砍人,跟菜鳥出來辦事就是不好,事情都他在做,還要邊做邊解釋,很煩耶!
他不是有耐性的人。
“說你笨你還真不聰明,淡水河兩岸分屬不同的行政區,以河流中線劃分管轄範圍,推到那邊去,臺北縣警局就要處理。”
史景仲腦中靈光一閃,失聲叫道:“你是想要……”
杜天衡冷淡不帶感情地道:“我想要把命案丟給對岸警察局去調查,這樣說你明白了嗎?”蠢貨。
史景仲無法不作建言:“鞋長,我覺得這麼做不太好。”心中著急,臺灣國語就溜了出來。
杜天衡薄唇陰惻惻地勾起,口氣比寒徹骨的河水更冰冷。
“你有意見?”
“民眾打來我們派出所報案,應該由我們處理。警察是人民保母,要勇於任事才不負人民的期望。”
杜天衡將打撈長竿往史景仲手中一塞,陰陰冷冷地撂下話:“既然你這麼說,那你去撈。”
史景仲接過長竿,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反應。
別聽他說得正氣凜然,其實心裡怕得比誰都厲害,親手打撈浮屍?那是砍他腦袋也不幹的。
杜天衡雙唇動也不動地吐出話來:“那具浮屍雙腿與脖子被電線反綁,臉部被纏繞黃色膠帶,十之八九是遭到蓄意謀殺。泡水那麼久,就算兇手留有指紋也衝得乾乾淨淨,破案機會等於零。”
史景仲嘴巴大張,驚訝之情更盛。
學長才瞥一眼就把屍體特徵看得清清楚楚,他果然有他的一套,那一套絕對不是中看不中用的雕蟲小技。
杜天衡聳肩道:“別人我不曉得,要是由我負責偵辦的話,我是沒那能耐找出兇手的。”
不能還是不為?他懶得想那麼多,反正不給自己找麻煩就對了。
如果連學長都破不了案,更別說他了。
史景仲比洩了氣的皮球更喪氣,一秒鐘前的正氣凜然統統不見,迴歸鵝頭呆腦的笨瓜本色,啥事也幹不了。
杜天衡冷冷吐出話:“我的積案已經夠多了,拿不拿得到考績獎金都是個大問題,沒事別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說他冷血也好,狼心狗肺也沒關係,杜天衡早就練就一身刀槍不入的功力,對外人的批評完全無動於衷。
如果拔毛會痛,拔一根毛也會痛,會痛杜三少就不幹。即使拔一毛能利益天下眾生,超渡地獄眾鬼,他也不幹。
他並不是天生冷血,而是後天養成。
十年前,剛從警專畢業的杜天衡也像史景仲一般,懷抱滿腔為民服務的雄心壯志,曾經飛車追逐搶匪,替被害婦女奪回財物;也曾經不厭其煩地開導民眾,阻止他們自殺尋短。
只是,接二連三不公平的職務調動、找不著影子又無所不在的黑函太過傷人,他又不屑去學臺上握手、臺下動手那一套官場求生術,公家機關跟他八字不合,年少熱忱已消磨殆盡。
豪情壯志早已灰飛湮滅,連灰燼都散得無影無蹤。
十年的時間轉眼即過,三千多個日子只剩下一雙如星夜般溫柔的眸子,在記憶深處靜靜地發光。證明他當年也曾經全心全意奉獻付出,才換來星眸泛起感激的光芒,彌足珍貴。
十年實在太久了,鑲嵌眼眸的臉蛋長什麼樣,杜天衡早已淡忘,卻將那清清如水的目光,收藏在內心最柔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