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明白,布萊恩永遠會在身邊,但卻永遠不會一直站在她這一邊。到頭來,他只不過是眾多聲音中的一個,這些聲音勸她不去理會她個人的歷史,因為這個缺口中可能掩藏了某些令人無法承受的真相。
但是他曾經那麼無辜地、固執地愛著她,而且聲稱仍然愛著她。她睜開眼,看到她放在床頭櫃上的電話,微微發著光,上面顯示登入了幾通布萊恩打來的電話。她一通也沒有回。這不公平,也許是必要,她願意相信特克。不過這不公平,也不慈悲。布萊恩應該受到更好的待遇。
到了早晨,路上已經清通了一條車道,他們又往北開了四小時,經過巴士、漆得像是馬戲團車隊的小巴士、木材廠卡車、載貨卡車、裝滿精煉油或汽油的油槽車。接著特克轉往西邊,開上一條路況很糟的側道。這類疏於維修的側道佈滿這一帶,像是老人手心的紋路。
突然間他們就到了蠻荒地。赤道洲的森林張著大口攏向他們。遠離了城市和農場、煉油廠和忙碌的港口,到了這裡麗絲才感覺到這個世界的陌生,這使她父親著迷的那種固有的和古老的奇異。高聳的樹木和濃密的蕨類矮叢應該和地球上的生命有關連,它們的DNA中含有祖先來自地球的證據。不過麗絲不知道這些植物的俗名,更不用說臨時學名了。假想智慧生物在這顆行星播下種子,據猜想是為了要使它適合人類居住。假想智慧生物的計劃都是長期的,且不說別的,他們用幾十億年來計算事件,演化對他們來說想必是可以觀察得到的事。
也許他們甚至無法直接體驗在他們眼中(如果有眼睛的話)短暫如人類生命一樣的事件。麗絲髮覺這個想法令人格外心安。她可以親見身受對假想智慧生物而言必然是瞬間消逝的事,平凡一如路上這些搖曳生姿的奇異樹木,以及將斑駁樹影打在林地上的陽光。她想,我們凡人的才能真是一項天賜禮物。
陽光透過細細的羊齒狀樹葉輕輕灑落。矮樹叢裡有許多野生動物,很多都不(或尚未學會)害怕人類。她瞥見長耳狗、一隻條紋斑魚獸、一群蜘蛛鼠,它們的名字通常會讓人想到某種地球上的動物,不過還是得靠點想象才能發現共同點。這裡也有昆蟲,在翠綠的暗影中或是嗡嗡地叫或是嗚嗚哀鳴。最糟的是吃腐肉的黃蜂,它們不危險,但是個頭很大,奇臭無比。還有蚋,長得就和地球上的蚋一樣,也縈繞在陰暗地方,此時正群聚在長滿青苔的樹幹上。
特克全神貫注在不平的路面上開著。幸而這裡的落塵很輕微,森林的樹篷又吸收了大部分。路況驚險時特克沉默不語,等到了直路他就問起她父親的事。她之前曾經和他談過,不過那是在落塵以及這幾天的怪事發生之前。
「你父親失蹤的時候你究竟是幾歲?」
「十五歲。」年輕的十五歲。天真,而且緊緊追隨美國流行時尚,做為她對這個異地世界的嘲諷,她可是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這裡的。還戴著牙套呢,老天。
「當局很認真在辦嗎?」
「你是指什麼?」
「呃……你知道,他不會是第一離開家的人。我沒有惡意。」
「他不是那種丟下我們的人。我知道在像這樣的案例中,每個人都會說: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不過我是個天真的乖女兒,我無法想象他做得出任何惡劣或不為他人著想的事。何況他還全心全意忙著大學裡的工作,如果他過著雙面人的生活,他哪裡找得出時間?」
「靠教師薪水養活家人?」
「我們有我媽媽家的錢。」
「所以我猜當他失蹤時,要引起臨時政府的注意並不難。」
「我們找前國際刑警詢問每個人,還有一份公開的警方檔案,但是什麼結果也沒有。」
「所以你們就聯絡遺傳安全部。」
「沒有。是他們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