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牆看到?」
他點點頭。
「那是什麼樣子?」
艾沙克心裡擠滿了字句,許多的答案:遠處的火、爆炸、日出、日落、星星在迫切求生意願中落下並且燒燬的地方——深埋在地底,認識這些星星並且歡迎它們到來的東西。
他只是老老實實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只有特克到過巴斯提。他說這個地名來自北印度語的「貧民窟」。不過這裡不是貧民窟,而是在魯布艾爾卡里邊緣一個滿是油汙的公路小鎮,供應來往於油田和最北邊道路之間車輛及人員的需求。小鎮上有煤渣磚造的建築和幾間木造房子;一間商店,販賣胎壓計、地圖、羅盤、遮陽板、廉價小說和拋棄式電話;三座加油站,四間餐廳。
麗絲從旅館房間窗戶看出去,什麼也看不見。落塵像灰色布幕般落下,發出陣陣臭味。她心想,落塵可能打斷了電線,或是變壓器短路,也許不會那麼快修好,尤其在這偏遠的小地方。雖說他們的車適應各種地形、各種氣候,不過能夠開到這裡,已經是奇蹟了。旅館辦公室的人敲了敲門,交給他們手電筒,還警告他們不要點蠟燭或任何有火焰的東西。這些第四年期人都有自己的手電筒,不過反正也沒有什麼可看的,就只有昏暗的四壁和拼花桌布。麗絲拿了個手電筒在身邊,以便需要到浴室時可以照路。
男孩艾沙克睡了。鎮靜劑也許發揮了一點作用,不過應該是太疲倦了吧,麗絲想。其他人則聚在一起聊天。杜瓦利博士用一種想要說服人的聲調說:「這可能是一種週期性的事件,在地質紀錄上可以看到證據。地質紀錄是令尊的成就之一,亞當斯小姐。不過我們一直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這種現象。岩石中大約每萬年就出現一層薄薄的塵屑層。」
「這是什麼意思呢?」特克問道,「這種事每一萬年發生一次?每樣東西都被落塵掩埋了?」
「不是每樣東西,也不是每個地方。這種跡象主要出現在遠西一帶。」
「那不是必須要有相當厚的落塵層才能留下那樣的痕跡?」
「或者是很厚,或者是持續一段很長的時間。」
「這些建築建造時,並沒有考慮到要承受自己重量以外的東西。」
屋頂坍塌、倖存的人被塵灰活埋。一座冰冷的龐貝城。麗絲一想到這些,渾身不寒而慄。不過她有了另一個念頭。她說:「艾沙克……這陣落塵是不是和發生在艾沙克身上的事情有關?」
蘇麗安·莫埃哀傷地看了她一眼。「當然。」她說。
艾沙克在夢裡最能明白這件事,夢裡無須言語詮釋,知識憑著形狀、色彩和質地就能獲得。
在夢裡,行星和物種像是飄忽不定的思緒般竄起,拋開或是記住,它們的演化也像思緒般演變。他那沉睡的心思,就像宇宙運作那般運作……怎麼可能不是這樣的?
朦朧聽見的字句湧入他那飄浮的意識中。「一萬年」。這些灰塵從前也落下來過,一萬年以前,一萬年以前的一萬年前。巨大的構造物用它們的殘餘物把種子撒在太空中,供應那像鑽石切面般轉呀轉的週期式過程。灰塵會落在西部,因為西部在呼喚它,也呼喚著艾沙克。這顆行星不是地球,它比地球要老,存在於一個更古老的宇宙中,有古老的東西住在它內部。這些東西沒有意志、沒有心思,不過會聽、會說,會以緩慢而久遠的節奏悸動。
他可以聽到他們的聲音。有些距離很近,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近。
從黃昏一直到夜裡,旅館樑柱和木材受到重壓,不斷髮出呻吟聲。旅館派人把屋頂上的東西剷掉。不過落塵逐漸變少,到了清晨,空氣清爽多了,猶如磨砂般的半透明。麗絲雖然極力想保持清醒,卻還是睡著了。她蜷曲在泡棉床墊上,鼻孔中的塵灰髮出臭味,汗水也花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