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阿隆吉機場的碎石空地上,下了車,站在那裡聽著午後高溫中昆蟲的嗡嗡叫聲。然後她從後門進入,走進那又大又深、有鐵皮屋頂的庫房。庫房看起來像是牛舍改裝而成的,作為阿隆吉機場的旅客航廈。特克的包機業務在邁克爾·阿隆吉的同意下,就在這幢建築的一角營運。邁克爾是機場老闆,抽取特克一部分利潤做為報償。這是以前談天時,特克告訴她的。
這裡沒有安檢關卡。特克·芬雷的辦公室位於建築最北邊,因為是三面隔間,所以她只要走進去,清清喉嚨就代替敲門了。他正坐在辦公桌後面填寫檔案,從紙頁最上方的藍色標誌看來,像是聯合國臨時政府的檔案。他用墨水簽了最後一次名,然後抬頭看。「麗絲!」
他的淺笑非常真誠、親切。沒有責難,沒有「為什麼你不回我電話」的意味。她說:「呃,你在忙嗎?」
「我看起來忙嗎?」
「反正看起來是有工作要做就是。」她相當肯定他會很樂意丟下任何不緊要的事,就為了見她一面。這麼久以來,她一直不給他這個機會。他繞過桌子走來,誠懇地給了她一個紳士擁抱。
在如此近距離聞到他的氣息,她一時間有些慌亂。特克三十五歲,比麗絲大八歲,高她三十厘米。她強作鎮定。「都是文書工作,」他說,「給我一個可以不去理會它的藉口吧。拜託。」
「這個嘛……」
「至少告訴我你是辦正事還是旅遊。」
「辦正事。」
他點了點頭。「好,沒問題。你說個目的地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正事,不是你的正事。有件事我想跟你談談,如果你願意的話。或許吃晚飯時候談吧?我請客好嗎?」
「我很樂意去吃晚飯,可是由我請。很難想像我能為你的書幫上什麼忙。」
她很高興他還記得書的事,雖然根本沒有這本書。一架飛機滑行到幾米外的機棚前,隆隆的聲響穿過特克辦公室的薄牆,就像穿過一扇開著的門。麗絲看著特克桌上的陶杯,杯裡的咖啡想必放了好幾個鐘頭,那聲響將油亮的液麵震出一圈圈同心圓。飛機的怒吼聲消逝後,她說:「其實你可以幫很大的忙,尤其是如果我們可以去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
「沒問題。我把鑰匙留給保羅。」
「就這樣嗎?」邊疆人做事的方式永遠讓她稱奇。「你不怕漏掉客人嗎?」
「客人可以留言。我早晚都會回的。況且這個星期生意不怎麼樣。你來得正是時候。我們去哈雷怎麼樣?」
「哈雷」是麥哲倫港最高階的美式餐廳之一。「你去不起哈雷的。」
「報公賬。對了,我正有問題要問你呢!就算是互償吧。」
管他什麼意思,她也只能說好了。在哈雷共進晚餐,倒是她始料未及的。她開車來到阿隆吉機場,是因為她覺得距他們上次談話後,已經過了一段時間,本人到場要比打通電話更有意義。算是一種沉默的致歉吧。不過就算他氣憤兩人感情之間的裂痕(這甚至也不再是感情了,或許連朋友都不是了),他也沒有露出痕跡。她提醒自己要專心在工作上,專心在她到此地的真正理由上。這理由在十二年前讓她生命出現一道裂痕,是一個未曾解釋的失落。
特克的車就在機場,於是他們約好三小時後,在天黑時分到餐廳見面。
交通情況還不錯。麥哲倫港的繁榮意味有更多的車,而且不止是從前人人都在開在騎的南亞休旅車或機車。雖然在港區大半的路上她都被兩輛十八輪卡車前後包夾,一路塞車,她還是準時抵達餐廳。哈雷餐廳的停車場裡車子很多,就星期三晚上來說,這現象倒是非比尋常。這裡的食物理所當然是不錯,不過讓客人掏出更多錢的是景緻。餐廳坐落在可以眺望麥哲倫港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