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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及兄,你認識那個人麼?”李旭用刀尖向一百七十餘步外指了指,低聲詢問。他指的是敵軍主將。片刻功夫,叛軍的陣列已經向前推進了近一百步,那名白鬍子老將軍策動戰馬,一直走在方陣的第一排。
“好像見過,太遠,不好確認!”宇文士及吸著牙齦回答。昨天晚上父親大人奪人家功勞的意圖表現得那樣明顯,旭子居然還叫自己士及兄。宇文士及覺得非常意外,又非常猶豫。平素與人交往,大夥通常都稱他為督尉大人,熟悉一點兒的則叫他的表字,稱他為仁人兄。“士及兄”這個不倫不類的名字,除了雄武營的這幫老粗外,沒人敢叫。
宇文士及很留戀“士及兄”這三個字中所表達出來的滋味,因為他自己不知道這份溫馨的感覺還能儲存多久。這種溫情激盪在他胸口,連敵軍身上的散發出來的沖天殺氣都彷彿被沖淡了不少。他手打涼棚,再次向遠方眺望,隨著叛軍與本軍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終於分辯出了白鬍子將軍的身份。
“旭子,此人是李子雄,前右武衛大將軍李子雄!”宇文士及聽見自己的聲音已經緊張得變了調。李子雄是和他父親齊名的沙場老將,因為姓氏太差,被當今聖上逐出了軍隊。此人一氣之下投靠了楊玄感,叛軍之中,他是唯一一名在造反之前就有過實戰經驗的將領。
“李子雄,他很有名麼?”李旭接下來的問話讓宇文士及差點沒背過氣去。他終於明白旭子為什麼在臉上只表現出了對敵人的敬重,而不像自己同樣緊張的原因了。這個對官場一無所知的笨傢伙根本不知道李子雄是哪般人物,對方名氣再大,他聽起來也是叛軍中普通一員,與李密等人沒什麼區別。
宇文士及沒時間給旭子普及大隋軍方門戶與派系知識,就在他跟李旭說話這段時間內,敵軍已經漸漸踏入步弓有效射程之內。隨著淒厲的號角聲,天空再次開始變暗,數以萬計的羽箭升空,然後嘶鳴著落下。大部分沒射中目標,少部分穿透叛軍身上單薄的布甲,將不幸者釘死在地上。
叛軍陣型瞬間變得有些參差,但很快又恢復齊整。走在前排的精銳們把盾舉起來,擋住自己和身後的袍澤。走在後排的新兵踩過陣亡者的屍體,填補上本陣的空缺。隊伍最後,數千名弓箭手停住腳步,原地引弓。羽箭與官軍的羽箭在半空中交匯,一部分發生碰撞,落地。另一部分砸入了官軍的大陣。
“嗚――嗚――嗚嗚!”號角聲猶如受傷的野獸在長嘶,令人的頭髮根根直豎。雙方吹響的都是進攻的號角,一聲比一聲淒厲,一聲比一聲桀驁不遜。宇文士及看見父親面前有一個小方陣脫離大隊,向敵軍迎去。最前方是三排身披重甲,手持巨盾、寬刃環首刀的步兵,第四到第十排,全是長槊手。
漫天都是飛舞的長箭,帶著毒蛇吐信般的噝噝聲,從天空中落下來,奪走生命。敵我雙方不斷有人在行進中倒下,士兵們腳步的頻率卻沒有絲毫停歇。以鮮血和死亡為紐帶,叛軍和官軍前鋒之間的距離慢慢拉近,慢慢地縮短到不足三十步。為了避免誤傷自己一方的兵馬,箭雨不得不停了下來。緊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戰鼓聲,敵我雙方士兵大聲吶喊,加速前衝。
雙方的將士馬上就要發生接觸,宇文士及預覺到自己即將聽到兩支隊伍相撞時發出的轟鳴。他本能張了張嘴巴,準備迎接那刺耳的撞擊。預料中的撞擊聲卻沒如期響起來,抬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