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手底下人多就一定當大當家的!”裴長才抬手給了兒子一個爆鑿,“你就不會動動心眼兒,做買賣,哪能實大實地做!”
他有三個兒子,裴光,裴幹,裴淨。三人中頂數老大武藝好,也頂數老大心眼少。少年人多嘴多舌的毛病和魯莽的性格讓裴長才經常犯愁,如果哪一天自己真的幹大了,這份基業應該傳給誰。
“實力在哪擺著,咱再有心眼,還得石長才肯上當啊!”老二裴幹也不同意雙方合併。當初攻打歷城的計劃他就不同意,可大夥沒人聽他的。如今,說什麼他也得堅持一下自己的意見。
“上午的時候我打了頭麝,剛好派上用場。爹爹準備一下,我去石大當家過來吃晚飯。”老三裴淨素來有急智,一聽看父親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他攔住兩個還欲爭辯的哥哥,徑自去請客。快月末了,月黑風高,是個幹大事的好天氣。
第二章 壯士 (五 上)
流寇們臨時駐紮的村子叫許家窩鋪,距離歷城不到一百里。當張須陀帶著郡兵星夜趕到的時候,村子裡已經炸了鍋。
“怎麼回事?”張須陀對此非常不滿。他謀劃的是一場完美的奔襲戰,試圖一戰而竟全功。流寇們恢復能力太強,如果你不能一次將其全殲,沒多久,他們還會野草一樣重新生長出來。
為了確保任務萬無一失,臨行時,張須陀曾經多次叮囑秦叔寶,命令他只負責在敵軍外圍監視。在大隊人馬沒趕到前,不得擅自出擊。而今晚,平素最為穩重的秦督尉居然違抗了他的命令。只帶了五百人就衝進了駐紮著近萬流寇的村落。
“不怪秦將軍,是,是村裡自己先著了火。土匪們四處亂跑,秦將軍怕耽誤了戰機,才不得不衝了進去!”被秦瓊留下來等候大部隊的小校張江畏懼張須陀的威嚴,說話有些結巴。但這並不影響他用極短的語言把敵情變化描述清楚。
聽了他的介紹,張須陀顧不上再發怒。人算不如天算,戰場上的情況就是這樣,對手不是死的,隨時會做出令你無法預料的舉動。他相信秦叔寶下令出擊自有他的道理,於是,把麾下弟兄分為兩部分,命令其中四個營繞到村子西頭去,堵住敵人逃命的出口。其餘四個營直接從村東殺入,支援秦叔寶和羅士信所部騎兵。
對流寇恨之如骨的郡兵們立刻衝進了許家窩鋪。他們都是本地人,流寇們禍害的就是他們的家鄉。所以大夥士氣很高,根本不用將領們做什麼動員。
村子裡的景象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屍體。田野裡、山坡上、還有低矮的茅草房前,黑壓壓地,一個挨著一個。他們不是被秦叔寶所帶領的騎兵砍殺的,他們死在自己人,或者說是從前的友軍手中。藉著火把的光芒,郡兵們可以看見死者不肯合攏的眼睛。那一雙雙瞳孔中已經失去了生命的神彩,但依舊充滿不甘,充滿了怨毒。
秦叔寶和羅士信所部的騎兵已經衝到村中心去了,遠遠地,可以聽見戰馬的嘶鳴聲和敵軍絕望的哀嚎。騎兵們透過的道路上,馬蹄在血泥中留下的印記清晰宛然。一串串,火焰般衝撞著人的眼睛。
郡兵們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他們一度對侵擾自己家鄉的流寇恨之入骨,巴不得對方被天打雷劈。但眼前這種悽慘景象還是超出了他們心理承受極限。有人立刻俯下身,不顧上司就在身邊,大吐特吐。有人則閉著眼睛蹲在地上,眼淚忍不住淌了滿臉。
即便惡鬼從地下鑽出來,也未必能造成這種悽慘景象。這裡猶如和尚們口中的阿鼻地獄,或者說,在秦叔寶的騎兵殺進來前,這裡已經變成了地獄。
“衝進去,讓活著的放下武器。如有抵抗,格殺無論!”張須陀長嘆了一聲,把鐵矛指向了火把照不到的地方。“也許黑暗處還有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