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玻璃前望著裡面的孩子。剛出生的孩子並不是特別好看,可是當你清楚地看著他們臉上每一個變化著的細微表情,握著拳的小手,輕輕揮舞時,你的內心也會變得柔軟,心裡的任何陰霾都會逐漸被那些小傢伙取代。小小的人兒觸動了沈霖的最隱秘的內心。她想起某個黃昏進超市買東西,收銀時看到一個男人拎著五罐“貝因美”奶粉,臉上的笑和站在她旁邊這一對夫妻的笑一樣。她至今還清晰的記得當時的心情,內心湧動著一股從未有過的溫情,因為包裝盒上的孩子的笑而變得溫情,因為男人揣著贈送的育兒書的那份小心翼翼而溫情……
如果說過去的二十幾年時間,她都沒有發覺自己有母愛的一面,那麼那一天湧現出來的溫情又是什麼呢?而今天她內心突然的柔軟又是什麼?過去的婚姻中極少考慮到孩子,那時候她以為魏嘉文總有一天會想要孩子的,等二人世界的甜蜜消失,需要親情來滋養時,自然就會要一個孩子。
她一直是在等,因為自己也沒有真正想過要孕育一個生命,一直覺得結婚了生孩子是件必然的事,也是人生必經的過程,卻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
她很自然地想起了那個快要忘記的籤,“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思考類似問題的機會,還有沒有規劃人生的激情與智慧。總是很盲目,也很茫然,沒有方向。充實的生活掩蓋不了內心的空虛,可卻不願意承認。
往往看著旁人的幸福,她才覺得形單影隻的自己孤獨。就如此時和她一同看孩子的父母,他們看的是自己的孩子,她看的卻是別人的孩子。這一切她也會渴望,她的心並沒有腐朽。
天氣悶熱得讓人煩躁不堪,沈霖卻心靜如水。
回病房的路上,她碰見了程亞通,坐在輪椅上,被看護推著。她起先沒認出他,他們面對面地走進,程亞通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讓她不得不注意這個纏著頭紗,手掉繃帶,腿打石膏的男人。
沒有打招呼,兩人只是淡淡地點了個頭,擦肩而過。沈霖竭力忍著沒笑,他的形象居然沒讓她母性大發,想去安慰他,內心反而有些幸災樂禍,她覺得自己有些缺心眼,但想到那條項鍊就讓她哀傷不起來,雖然他的遭遇非常值得同情,住院還得請看護,連個照料的人都沒有。
“碎鐲子!”
從背後傳來的有些沙啞的叫聲,沈霖下意識地回過頭,程亞通輪椅距離他四五米遠,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讓她堅定了聲音的來源以及這個稱呼的含義。她在他面前沒有姓名,或者已經忘記,所以用“碎鐲子”來稱呼她。
她慢慢走向他,看著他臉上似有似無的笑,沈霖的臉倏然之間變得嚴肅,眼神變得憂傷。這個稱呼讓人不得不想起那次不愉快的碰撞,以及碎了一地的玉石。
“你是在叫我嗎?”沈霖問他。
“當然,這裡還有人叫碎鐲子的?”程亞通說完還四處張望了一番。而他臉上的笑意更盛,似乎是有意在作弄,這讓沈霖更加惱怒,真想破口叫他“暴發戶”,最終還是忍了。心裡詛咒他,怎麼不把他的臉給撞破相。
“我叫沈霖,有名有姓。”
程亞通還是那樣笑著:“嗯,我知道。”
這回答讓沈霖徹底無言,翻了翻白眼說:“你還有事?”
“嗯,想問你借本書看,打發一下時間,醫院很無聊。”
“沒有。”如果他有禮貌一點,沈霖興許會把枕頭旁邊的兩本言情小說借他消磨一下時光,也好讓他見識一下什麼是精品男人。她微微揚起下巴:“以後看見我請不要叫我名字以外的稱呼,否則我會不客氣的。再見!”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禮貌的再見很虛偽,他是災星,見到他就意味著倒黴,希望永不再見。
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