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廖小姐只能拖著病體伺候公婆,打點家務,照顧孩子。
那是鄒家最落魄的一段時光,有錢帶出來但也不敢花,唯恐落在鄰居眼裡成了壞分子,被捉出來批鬥。大冷的天,衣服是用冷水手洗的,廖小姐本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纖纖玉手,凍瘡長了一茬又一茬,紅腫發黑。
吃沒好吃,喝沒好喝,拖著病體操持家務,偏偏鄒家公婆失去祖產是心病,病了好幾年都沒見好。
病到後來廖小姐都死了,公婆都沒有好。
廖小姐是積勞成疾而死的,偏偏其實鄒家老兩口的病情,除了剛開頭一年,後來真沒到下不了地的地步。
最起碼生活能自理,力所能及的家務也能幹的。
一家人其實都知道,但鄒家老兩口被人伺候了大半輩子,這已經是他們的一種生活方式。兒媳婦伺候公婆,不是正常的嗎?
然後這個兒媳婦就熬死了。
鄒尚宗永遠忘不了母親在眼前咽氣的場景,他其實是恨祖父母的,對父親,又愛又恨。
但現在隨著鄒思賢的一再續娶,那份愛逐漸被消磨,恨意愈多。
只不過,他從來沒忘記過母親垂死時的叮囑,你必須聽話,不能恨你爸爸,最起碼,不能讓他知道你恨他。
鄒尚宗一直牢記著母親這句話,也做得很好,但現在天天看著姜艷的意得志滿,他覺得自己快憋不住了。
只是他還是得憋著,他父親的事業越做越大,他不能便宜了其他女人和她們生的孩子。
閉目喘了幾口粗氣,將書房門牢牢鎖上,鄒尚宗坐在書桌前,在筆筒裡抽出一支鋼筆。
端詳半晌,擰開筆身,墨囊竟然纏繞著一張窄小的紙條。
能讓鄒尚宗這個小心翼翼藏著的,當然不是一張簡單的紙條。
這是上次去胡老大那邊時,他偷偷藏下的。
鄒思賢和胡老大初次合作,誰也不信任對方,於是就留下紙條憑據,事成後當面交換撕毀。
價碼在談的時候有分歧,於是憑據前後寫了兩次,鄒尚宗當時神差鬼使,主動接過第一張憑據撕毀。
他是撕了,但其實沒撕得很碎,除了父親看過來那兩下,他後面都是做的假動作。
這四塊碎紙他藏起來了,回來黏上,小心翼翼藏在鋼筆裡。
鄒尚宗其實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沒啥意義,畢竟他和他爸是一損既損,一榮既榮的。
但什麼也不做,他又憋屈得慌。
開啟紙條看了一遍,他將其小心藏回去,呆坐良久,才抿了抿唇開始工作。
在工程隊進駐前這點空隙,姜艷領著鄒思賢去姜家的四合院拜訪。
既然有一個親二叔在楊市,之前忙著就不說了,現在騰出空來,當然是要去拜訪一二。
畢竟,在姜艷嘴裡,她這二叔和她家關係非常好。
鄒思賢未必不知道其中有貓膩,但看破不說破,對於小了二十年的嬌妻,老男人們一般都十分寬容的。
姜家對此沒有太大意見,要來就來唄,看在姜大伯的面子上,他們還是會招待對方的。
哦對了,姜父把三個侄兒也叫了過來。
姜艷的三個哥哥。
說是哥哥,其實同父異母,年齡有差,而且金桂枝這繼母為人處事十分不地道,導致哥哥們對這個妹妹感情平平。
當然了,雖然感情平平,但看在是同一個爹的份上,姜振華兄弟還是會去探望一下妹妹的。這哥仨隨了爹,都是老實人。
可惜姜艷對她的哥哥們感情更一般,她甚至見了姜寧,都沒想起自己的哥哥們是跟著二叔家的堂兄弟到楊市工作去了。
至於打招呼和探望,更是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