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有些怔怔,因為從她的臉上看到了一種濃到化不開的悲傷。少女甚至有些不在意出嫁前聽她的故事是不是晦氣,忍不住問:“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他砍下了我夫君的頭顱,自此成為了天下之主。”她紅唇顫抖,目光不知投在哪裡,“而我……我就在這裡了。”
少女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想不透這女人經歷的是哪一國變亂,忽然又意識到不對勁,“九年……”她神情一變,“你何時嫁的人?”
“二八年華。”
她聽了,面上馬上露出一絲鄙夷神色:既是十六出了嫁,來回蹉跎這麼多年,早該是三十好幾的婦人了……可她才年不過二十的模樣,真是編造了個似模似樣的故事,可惜輕易就叫人拆穿了去。
想想罷了,何必跟個質子一般見識,於是半譏半諷道:“你這講的都是什麼時候的陳年舊事了?若是真的,還是早早忘了也罷!”
蓖蛾聽了並不辯解任何,反而垂眉順意接道:“前世舊夢……是該忘了。”
少女聽作“前時舊夢”,心道原來是個荒誕夢境,難怪這樣胡言亂語,也就別過臉去不再理會她了。
☆、卷五
第九章
姬白城的軍隊移動了起來,行進速度非常快,蓖蛾知道他是準備搶先攻佔蒲勞山,蒲勞山中有天險,坐守住了這道天然關口,行軍之勢更是暢通無阻。
劉尊兵敗之後倒也沒見多麼氣急敗壞,反而不緊不慢跟在後面,兩軍始終保持了百里之距不曾交鋒,想來以他之能是打算在到達蒲勞山之前一擊得勝。
天仍冷得沒邊際,入夜後連守營將士都忍不住跳腳。帳外傳來了鏗鏘低沉的琴聲,蓖蛾站在帳門口聽了一陣,忍不住循著琴聲跟了出去,走到無人處,遙見一人白衣落拓,搭一件銀灰狐裘坐在風裡,遺世的清冷。
他盤腿席地竟也不嫌冷,半舊古琴隨意放在膝上,十指張弛間崩出冷冽之聲,琴音沉如磐石,不絕如縷。蓖蛾聞到一股酒香,瞧見他身側滾了只小酒罈,便不由地微笑起來,“將軍好雅興。”
姬白城淡淡應了聲,直到半闕盡了,才按住弦,道:“怎的沒人攔你。”
“他們知道我不會逃。”而且這明明也是他預設了的。
姬白城轉過臉來看了她一眼,“劉尊身邊的人,個個都像你這般心性嗎?”不悲不喜,鎮定自若,不是尋常女子的態度。
“貞王身邊,多的是能推心置腹之人,蓖蛾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旁人罷了。”她斂著眉,目光久久停駐在他身上不忍移開,許久才道:“將軍彈得可是《北山曲》?”
“不錯,這曲子是偏僻遠地的軍士傳唱,鮮少有人知道。”
“‘千里冰霜萬里雪,紅顏魂斷哭白骨,凌雲意,可堪棄……’將軍也有放不下的東西嗎?”
姬白城怔怔,伸手去撈酒罈子,才發現酒罈已經空了。他靜默一陣,說:“我放不下的東西太多,吾之將士、肩之重責都放不下;想要的也太多,想這天下平風靜水,想百姓皆露歡顏。是故,總不能順心就是了。”
“將軍可有想過,世事變遷萬物命理都有各自定數,欲以一己之力顛覆天下,真的是大勢所趨嗎?世人只要一個王,萬世之後,誰又記得如今呢?”
他似笑非笑,倒也不惱怒。“原來是來當說客的。”又說:“劉尊是難得的好對手,有朝一日,他若功敗垂成落入我手,我會砍下他的頭顱祭我戰旗。同樣,我若敗給了他,他也不會放過我。”
蓖蛾臉色白了白,眼底濃郁更甚,她咬唇輕道:“你……不會死的。”
姬白城一愣,隨即灑脫一笑,“是,我不會死。”墨髮之下的眸子一片清亮,盛著震攝人心的神采。他起身抖落肩頭薄霜,將餘溫的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