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慢慢地收好白綢和酒杯,把花盆抱到窗前的陽光裡。
“我剛才把砸玻璃的人抓住了。”林夏見他不理會自己,又找了個話頭。
“不用繞彎子了。”白起把一本病歷遞給林夏,“你想要的都在那裡。”
白起就是這樣,人心在他面前薄如蟬翼,輕輕一戳就破。
林夏開啟病歷,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很可笑,想來是阿秀幫他姑姑填的。病人資訊欄裡全都空著,整頁病例上只有家屬欄上寫著“穆秀”兩個字。穆字還是塗了兩個黑疙瘩才寫對的。住址欄裡更是錯字連篇,不知所云:英花衚衕,左手邊第九棟老它。
“應該是櫻花衚衕左手邊第九棟老宅吧……”林夏低聲嘀咕。
再下面的字卻清秀有力,一看就知道出自白起那支萬寶龍鋼筆之下:
“甲186號病例,壽限已盡,拒絕治療。”
“她究竟得的是什麼病?”林夏問。
“無所謂。你只需要知道她就快死了,而且是她自己拒絕了我的治療。”
“她既然來看病就說明想要活下去,怎麼還能拒絕呢?你想唬我?”
“想要在這裡換一條命,就要付出最珍貴的東西。她拒絕了,說明那件東西比她的命更重要。”白起轉回桌後,點燃一支桃源鄉,深深吸了一口。
“這次破個例行不行?就改成收錢嘛!或者讓他們分期付款……大不了以後房租我給你算便宜點!”林大小姐丟擲了殺手鐧。
林夏低下頭,用手指在桌上?著圈圈等待白起的回答。過了一會再抬頭時,白起正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著自己。
“喂!你這看見太陽從西邊出來的表情是什麼意思?我大方一次很奇怪麼?”林夏滿臉窘迫地拍桌。
“不,我是在想你為了什麼?”白起微微歪頭,目光像在解剖外星人似的盯著林夏,“為什麼要替他們來求我?”
“我……”林夏一時語塞,彷彿又看見了阿秀那雙小野貓似的眼睛。
“你見過填這份病歷的孩子?”
林夏點了點頭:“他叫阿秀,是個孤兒,來看病的是他姑姑,可能也不是親生的,但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這跟你沒關係,世界上這樣的小孩子也不是一個兩個。”
“你不懂!你想想啊,一個小孩子孤苦伶仃的,和姑姑在一座老房子里長大,要是姑姑沒了,老房子還是那麼大,他一個人在老房子裡轉圈,什麼親人都沒有,多可憐。我就懂啊,我就住老房子,老爹跑路之後的那段時間我特別討厭這棟房子,它太大又太空,跟失寵妃子住的廣寒宮似的……”林夏說著有點黯然神傷,不知不覺地進入表演狀態。
“那東西叫冷宮,廣寒宮是嫦娥住的。”白起……地糾正。
林夏的表演狀態被一發擊破,很是崩潰,只能仗著房東的身份耍橫:“我的意思是阿秀很可憐!別裝得聽不懂的樣子!有點同情心好不好?兄臺我看你也不過二十多歲,不積德的話將來連女朋友也找不到哦!”
白起的目光朦朧了一瞬間,彷彿一滴水落入深潭,潭水錶面盪開圈圈漣漪,林夏驚喜了一下子,趕緊用期待的眼神和脈脈的柔情看著他,心說就憑我這澄淨如水的大眼睛,再加上碾壓韓劇不讓日劇直奔美劇而去的演技,你能不答應麼?你不答應還有人性麼?你不答應的話難道不會懷疑自己的人生麼?
“你還是那麼愛管閒事。”白起輕聲說。
這是什麼口氣?這麼幽怨彷彿兩人已經相識了千年,這是要藉機泡我麼?林夏心裡一個激靈……不知為何卻又蠻期待的……本小姐這花容月貌,跟這傢伙同住了那麼久,既不見他來偷窺也不見他來索吻,過生日的時候鮮花都不曾送一把,這說不過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