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的大樓更加氣派顯眼,仲子璽對剛剛完成的鉅額軍火買賣沒有太大感覺,反而憶起小時候的種種。
國小三年級他回到美國,和爺爺、父親團聚,雖然待在臺灣的日子不多,但仲子璽卻相當懷念。爺爺早年移民美國,當時正處於冷戰時期,爺爺接觸了軍火買賣業,當起中盤商,合法、非法的生意都做,黑白兩道都熟,遊走法律的灰色地帶。
不久,蘇聯瓦解,父親接手了爺爺的生意,並且在國際局勢丕變時逐漸領導公司轉型,用之前爺爺累積的財富投資合法兵工廠,由黑轉白。
到了仲子璽這一代,承接了爺爺的人脈及父親的生產技術,身為長子的他,被迫收起心底原有的熱情,放下對許多事物的熱忱與探索,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權,他必須承接這一個軍火王國。
換上了沉冷的面容,他手段俐落、冷靜自持,迅速整合上下游,接單談價從不手軟,冷眼地看著這些軍火交易中的爾虞我詐,在最確切的時刻出手。
他知道自己有本事工於心計、有能力攻城掠地,仲家在他這一代,很快躍升為知名的國際軍火公司,爺爺、父親對於這樣的成果相當滿意,年少的他,早已身價不凡。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始終戴著一個面具,這麼多年來,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已經和這個面具合為一體,他幾乎要放棄了潛藏在心底的那份熱忱,他以為自己不會在乎。
有名有利的生活,有什麼不好?
他不斷試圖這樣告訴自己,然而錦衣玉食的他,對這一切卻逐漸變得麻痺。
精緻的法式佳餚端到他面前,他卻一點胃口也沒有,還沒把食物吃進嘴裡,他就知道這一季的松露是什麼味道;父親生日,他訂了一艘遊艇給他,籤合同時,自己不小心把數字多寫了一個零,他竟然也沒有察覺,還是對方提醒後他才發現。
他驚覺自己的麻木,訝異自己的轉變。
這樣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所要的?他好像成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所有事情似乎都在他的算計中,這樣是成功?還是根本就是失敗得可以?
這個面具,自己真的喜歡嗎?
仲子璽不斷問著自己,而答案不時在心底蠢蠢欲動。
今年,他決定放自己一個長假。
端著杯子,仲子璽不禁笑開。
他想起父親和爺爺在聽到他說要去旅行時的錯愕面容。
“什麼?到亞洲自助旅行?”
“是的。”他站在他們面前,鎮定地說。平和但不容否決的口吻,在在說明沒有人能改變他的心意。
“還要去柬埔寨、尼泊爾這些國家?”
“沒錯,越南、印度也會去。”
“你要放假可以,在歐洲玩玩就好,為什麼要去那些國家?又遠又落後,要是你有個什麼萬一……”
長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仲子璽很不客氣地打斷:“落後?你們實在很不尊重這些國家。”他聳聳肩,有些故意地說道:“明年我還打算去非洲探險。”
“你!小子,父母在不遠游,小時候教過你的話全忘了?”
仲家雖為移民,但卻嚴格要求第三代一定要會寫中國字,仲子璽更是從小被逼著將唐詩、宋詞背到滾瓜爛熟。他的名字也是爺爺翻古書取的,相當講究。
想到自己的名字,仲子璽忍不住牽動嘴角,想起了自己的綽號。
這個綽號,是徐季甄取的。
幼年時的童言童語似乎仍迴盪在耳邊。
“仲子……爾?”
“不對。”
“仲子……玉?”
“也不對。”
隔著一排座位的徐季甄,探著顆小小的頭,望著他作業簿上的名字。
“那怎麼念?